聂棠嗯了一声,夸奖道:“画得挺好。”
叶渐离:“……你还能更加敷衍一点吗?”
他亲手画的,不说栩栩如生,哪里就只得一句“画得真好”?那些傀儡小孩画的伤眼睛的儿童简笔画可都被她夸得天上难有、地上难寻!
叶渐离把画丢在她的膝上,凑到她面前,呼吸相接,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回礼呢?”
聂棠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一下身子:“我也给你画一张画?”
叶渐离笑了一声,又规规矩矩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行啊,要我摆个什么姿势?你说出来,我都配合你。”
聂棠抽出一张轻薄的桃花纸,铺开在膝头,手握符笔,轻声道:“没这么讲究,我也就是随便画几笔而已。”
“这怎么能不究竟?”叶渐离侧过身,把自己那四十五度角的侧面对着她,“我照过镜子的,这个角度,我的脸型还有五官是最好看。”
聂棠低垂着眼,手上的动作一直都没停,偶尔会用小指轻轻地在纸上涂抹一下,晕开一点墨色。
她实在真心不想跟自吹自擂的叶渐离搭话。就像沈陵宜说的,他现在还记得自己的性别是什么吗?
叶渐离冷不防地说了一句:“其实谢先生这几年一直都会抽时间关注你,还有你妈。我看过你的资料和照片,真的好多年了。”
聂棠画画的手停顿住了,笔尖在桃花纸上晕开了一个小小的墨点,但不明显,她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把这多余的墨点改成衣服上的配饰。
“你小学和初中都是读的贵族学校,中考之后,考上了江城的省重点,每天放学都跟同学一起回家,有时候你妈妈不回来,你就会在家门口的一家咖啡厅里写作业,顺便解决晚饭。”
叶渐离侃侃而谈:“讲真,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大概是糖水罐头里泡大的,一点警觉心都没有,被私家侦探跟拍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发现的。”
聂棠轻描淡写地回答:“一个很普通的高中生,怎么可能会发现有人在偷拍她?就算有感觉,也只会认为是自己过度紧张,产生错觉?”
“那你现在又怎么突然变得警觉,不再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觉了?”
聂棠微微一笑:“这是因为,我现在不是瞎炮了呀。你该不是怀疑叶老先生老眼昏花,就连这么简单的测试都会失误吧?”
聂棠所说的测试的确是一个铁一般的证据。
但凡是有天赋的玄门人,天生五感敏锐,远胜于普通人。可他怎么就觉得她这还是在敷衍他呢?
“那就太奇怪了,为何突然有一天,你就不是瞎炮了?”
聂棠收起符笔,很认真地反问:“那你知道原因吗?其实我也想知道啊。”
知道个头,他就不信她心里没点abc数。
聂棠把那张画完的画丢到他的腿上:“回礼。”
“画得这么快?”叶渐离不开心地撇了一下嘴角,嘀咕道,“你这是不是太没诚意了?你给沈陵宜画像会这么敷衍吗?你——”
他突然一个抱怨的字都说不出来,卡壳了。
因为聂棠为他画的小像根本就跟“敷衍随意”搭不上边。
她画的是个一个穿着古代长衫的翩翩公子,长眉修目,丰神俊朗,可是从眉目间依稀就能看出是叶渐离的轮廓。
叶渐离举着那张轻薄如蝉翼的桃花纸,无言语塞。
只听聂棠说:“我是第一次画人像,有点手生。”
叶渐离小心翼翼地把画纸对折叠好,放进自己的上衣的口袋,在这漫天萤火中朝她微笑:“嗯,你画得也挺好。”
……
他知道聂棠,比聂棠知道他的存在还要早许多年。
就在她根本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叫“叶渐离”的人的时候。
叶眠风死在车祸爆炸后,谢先生开始关注聂嫣然俩母女。
他虽然能猜到,叶眠风并不敢把所有真相告诉他的妻子和根本不知事的女儿,但他生性多疑,还是不能放心。
可正因为叶眠风的离奇死亡,他不能再轻举妄动,一旦被玄门裁决所觉察,他就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他选择了雇佣私家侦探监视那对母女。
聂嫣然只是个普通人,主业是个靠脸演戏的三流明星。可是叶眠风的女儿呢,她当真是一个瞎炮?
要知道叶眠风在当年可是玄门中排得上数的实力强横的天才,就跟如今的沈陵宜一样。
一个天才的亲生女儿,会是一个毫无天赋的普通人吗?
谢沉渊当然不信。
于是这之后漫长的时光,他每周都会受到私家侦探发过来的照片和资料,一直持续了十年。
终于他还是不得不相信这个现实:聂棠——叶眠风的女儿,真的是个瞎炮,万中无一大废柴,及不上她父亲的一根手指。
而这个时候,谢沉渊对于聂嫣然俩母女也失去了耐性和兴趣,他在玄门以沈玄凌的身份活下来,再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他觉得是时候送她们母女上路了。
可是,黄鼠狼一去不回,还有一道离奇出现的神识精准地锁定了他们。
翌日,叶渐离抱着一种莫名的心情踏进教室。
他一眼就看见了挂在了聂棠书包上的、被打成结的黄鼠狼,还有她身上明亮到刺眼的灵气。
他心道,在这个世上,可还有比废材逆袭更加有看头的故事发展吗?
一个从能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的废材逆袭,总比一个普通人的平凡人生更有意思,故事也更有看头。
他就是抱着一种看好戏的念头去看待她的。
人生太无趣,总要去寻找更多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