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这样。”苏钺边想边说道，“关于《水浒传》的故事，我并不否认它在中国古代文化史中的重要作用，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部史诗般的鸿篇巨著。可是这个故事它是有局限性的，这个局限性决定了它在当代社会并不适合进行大肆的宣传和鼓吹。”

苏钺边说边观察三人的表情。端木石一脸严肃，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王洪亮似乎看起来有些尴尬。而章茂杰则有些面红耳赤，特别是在苏钺说出“鼓吹”这个词的时候，眼中似乎都能喷出火来。

“这个观点其实只能算是我的个人意见。”苏钺继续道，“这个故事里面描写的是封建社会农民起义的故事，表现的是封建社会的黑暗和贪官污吏的堕落和腐化。这个其实没什么。另外，它所宣扬的那种忠义精神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其中……嗯……这其中有些情节，其实是和现在的社会观念是相矛盾的。比如说，它所体现出的‘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个思想，难道所有上到梁山的都是被贪官污吏逼上梁山的吗？不见得吧？就像卢俊义、徐宁，这可是被所谓的‘梁山好汉’骗上山去的。当然，这种人物在一百单八将中比较少，算是特例，暂时忽略。但如果你仔细分析一下所谓的‘梁山好汉’的替天行道的心理，你就会发现，这种说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个时代，说是内忧外患不过分吧？官逼民反，那就彻底反了就是！杀尽贪官污吏，还百姓朗朗青天；外抗契丹胡虏，免中原生灵涂炭。可是宋江呢？招安！要是说得不好听一些，这就叫‘想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可是……”端木石插话道，“这就是尽忠啊！”

“什么是尽忠？”苏钺嗤笑道，“连败高俅三次，明知这是个败类还要留他一命，连自己受尽屈辱的兄弟都不顾了，连受尽苦难的百姓都不管了，这叫尽忠？”

苏钺喝了口水，继续道：“还有啊，还有个说法叫劫富济贫，可是劫富我看到了，济贫呢？晁盖吴用劫了生辰纲，那这批财宝送给哪个贫苦百姓了？李逵这个傻大个往人家县衙公堂一坐、阴差阳错断两个案子就叫济贫了？三打祝家庄，祝家庄人真的犯了死罪了？晁盖在东西村搞黑色产业链可以、人家祝家庄和扈家庄李家庄就不行了？扈三娘都已经许给祝彪了，梁山好汉们还要逼婚，扈三娘何辜？你杀了人了、犯了事儿了，只要到我梁山来，我做大哥的就罩着你、护着你，国法何在？道理何在？没有这样的事情！你说这是农民起义，我个人对此部分同意，你说这个故事是个忠义两全的故事，我还是部分同意。可要说《水浒传》这个作品，我并不觉得在现阶段有大肆宣扬的需要！”

苏钺这话说完，场面立刻就冷了下来。过了许久，端木石才呵呵笑着道：“有意思！苏总这番话可不就是说出了原作者的局限性吗？正因为有局限性，才要引导观众的思考不是？”

“怎么思考？”苏钺笑道，“这就是个电视剧，就讲个故事，讲个杀人放火的故事。您怎么引导观众思考？难道边放电视剧边在下面开条字幕，告诉观众这样是不对的？”

“苏总，您这样说，过了吧？”章茂杰不悦道。

“没有。”苏钺笑了笑，“这就是我对于《水浒传》这部作品的个人观点。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局限性’，这部作品最好不要让它过热，我也不会改编这部作品的剧本。”

苏钺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太直白了，但一向的性子使然，让他开口认错是不可能的。眼见气氛尴尬，便装模作样看看手表，站起来道：“端木老师，王县长，章局长，我还要赶火车，就不多聊了。将来如果我要拍摄那两部宋朝背景的电视剧的话，可能免不得麻烦贵县。”

“没问题，没问题。”王洪亮热情道。他倒是一直没有像章茂杰那样不悦，在苏钺说那些话的时候也真的有思考的表现，尽管期间偶尔有些尴尬，但看得出来，对于苏钺说的那些东西，他是真的往心里去了。

苏钺和几人握了握手，就离开了酒店的咖啡厅，回了自己的客房。

苏钺走后，章茂杰也不管端木石还在，就道：“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京城来的就了不起？教训起人来倒是不客气！”

“章局长别往心里去。”端木石笑呵呵地打圆场，“年轻人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看到不喜欢的，就心直口快说出来了。”

章茂杰不说话了，只是看他气哼哼的样子，就知道他还在生气。

“端木，这边靠不住了，要不还是你来吧？”王洪亮道。

“唉……”端木石叹了口气，想了想才道：“我再想想吧，看看时间来不来得及。”说着，他看了章茂杰一眼。

王洪亮知道章茂杰在旁边，端木石有话没说，就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了。

果然，两人刚坐上出租车，王洪亮就收到了端木石的短信：

“老王，听苏钺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水浒传》的故事并不适合你们县拍摄，甚至你们把东原和水浒联系起来就并不合适。一定要注意治安问题啊！”

王洪亮苦笑了一下，回复道：“有什么办法？县里通过的决议。都是工作，你还是赶紧做个决定或者重新给我推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