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末笑也有些意外,他转头过去看了萧素心一眼。
萧素心手中的一柄弓的制式和弓身的材质看似十分普通,但是弓弦却显然并非凡物,不知是天生的色泽还是后来制成,在漆黑之中闪耀着一层晶莹的墨绿色光泽。
他转头去看便自然手上停顿,但是萧素心却未停。
看着前方,她十分专注的拉弦,然后放出第二箭。
凄厉的箭鸣声再次响起,然后化为一声短促和沉闷的入肉声。
这支羽箭无比精准的射入一名北魏骑军的后脑,这名北魏骑军身体一僵,往前扑在马上,却是没有跌下马去。
厉末笑的眼眸里生出些异彩。
在他看来,萧素心的骑术不算精湛,然而在颠簸之中竟然能够做到如此精准,除了大量的练习之外,教她射箭的那名老师,也应该有些特殊。
看着这样的两箭,林意有些欣喜,却不意外。
其实最初让萧素心学箭便是他的主意,而且他知道这段时间萧素心练习箭术极为刻苦,便是连弓箭都在魏观星和沈鲲的帮助下更改了三次。
练箭最重要的便是耐得住性子,施射时脑海之中别无杂念,对于萧素心而言,在得到林意的一药之赐进入南天院之后,她才摆脱了远嫁做人妇的命运,她加入铁策军和练箭,都是为了和林意并肩战斗,都是为了要杀敌。
对于自己将来能够在修行者的世界走到哪一步,她却并无太大的奢求。
心静则箭稳,所以她练箭时的进境,也让魏观星和沈鲲大为赞叹。
南朝的这种重骑战马原本在短程冲刺上便是强项,尤其脱去身上的重甲之后,战马本身的性情就极为欢脱,有种发泄的感觉。
短短的时间里,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
蹄声如雷,马蹄带起的湿泥如雨。
厉末笑的眼眸恢复绝对的平静,他再次拉动弓弦,一枝羽箭狠狠射入对方最前的一名骑者的后背。
那名北魏骑军惨嚎坠落于地,被后面战马踩踏上去,瞬间没有了声息。
在这种丝毫不顾及阵型,只是奋力逃去的时候,能够跑在最前的便是速度最快的战马,在将这些战马上的骑军射杀之后,这些失去控制的空马只会随着大部奔跑,起不到领头的作用,这整支骑军逃遁的速度,便会更慢一些。
听着箭鸣每响起一声,己方便有一人中箭,这些经验极为丰富的北魏骑军便迅速的侧身,或者将自己蜷缩起来,如一个行囊般挂于马侧,有些骑术更为精湛的,则瞬间将身体缩入马腹之下倒悬。
看着这些北魏骑军的应对,林意右手松开缰绳,伸手探入挂在马脖上的一个布囊。
这个布囊里有很多石子,是那些重骑军将马送来之前,他让周围的铁策军军士随意捡的。
在对方如此龟缩身体的情形之下,他的投掷自然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精准,但箭矢要钱,石子不要钱,可以让他随意挥霍。
他在囊中抓住了一把石子,随着一声轻喝,他扬洒掷了出去。
虽然未用全力,但是这些石子依旧发出了尖锐的破空声,啪啪啪一阵闷响,大多数石子落在马身上。
战马原本都皮糙肉厚,但被这些石子击中之处却都被打出血印,吃痛之下,顿时嘶吼暴躁起来,数名北魏骑军的身体就像是秋千一样荡起。
一声含糊不清的军令响起,所有的北魏骑军全部重新翻回马身,接着彻底分散,朝着四面八方逃亡。
林意的眼中显出一些欣赏之意。
这军令下的决断,这些骑军执行的也是决断,北魏的精锐军队,果然有着精锐军队的风采。
“看看能不能留些活口。”
他转头看了厉末笑和萧素心一眼,然后对着身后跟随着的那七名年轻修行者下令道:“你们控马。”
分散而行的北魏骑军便是活动的靶子,对于厉末笑和萧素心这样第一次开始真正杀戮的施箭者而言,从中随意挑选目标收割生命的感觉总是有些不快和怪异。
尽量留活口反而让他们更容易接受,心情可以更为平静。
箭矢不断的离开弓弦,落向黑夜中豕突狼奔的北魏骑军。
那些被厉末笑和萧素心目光锁定的北魏骑军身上不断飙出血花,从马背上翻腾下来。
这种收割的效率极快,但这些北魏骑军的逃亡异常坚决,顷刻间十余名骑军被射中倒地之后,其余彻底散开的北魏骑军便已经落在箭程之外。
修行者就是修行者,那七名年轻修行者虽然并无战阵经验,但林意等人临敌十分沉静,被这种气息所感,这些修行者竟也没有感觉多少紧张,除了有极少数战马脱逃之外,绝大多数战马全部被他们控制,牵成一堆。
只是在查检那些落马的北魏伤者时,这些年轻修行者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难看。
没有任何一名活口。
所有这些落马的伤者的咽喉处和腹部都有可怖的伤口,那些原本是护住他们咽喉的护颈反而在取下之后变成了他们用来割刺的刀具。
他们在咽喉处和腹部割出的致命伤口粗糙不平,看上去极为血腥残忍。
在微弱的月光下看着这样的伤口,林意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一名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老军对于杀死敌人和自己同样擅长,要让自己尽快死去,绝对有很多种更轻松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