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附近一家咖啡厅内。
“原来你不是农民工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
得知周鸣并不是自己印象里出身农村、勤奋好学的农民工后,苏玉香一脸尴尬,发现她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现在的大学生工作不好找啊,大街上多如狗,我一个三流二本院校毕业,有时候也想多挣一点钱,给父母减轻点压力。”
抿了口杯中的咖啡,对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去,周鸣不想做过多解释。
这个解释,在苏玉香的脑海中,则描绘出一幅一位家境贫寒的大学生,在社会上求职奔波,屡屡碰壁,为了不让父母操心,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尝试各种机会,就是连又脏又累的搬砖工,都放得下身段,都愿意去干。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形下,他还不忘初心、坚持学习,心地善良、见义勇为……对比之下,她在杭科大哲学系带的那几届毕业生,因为专业关系,工作也不好找,她的学生里,有的托关系走门路,有的放弃理想,有的自暴自弃,还有的走上邪路误入歧途。
像他这样能一直坚持自我、保持本心的,实在是少见,实在是难得。
她想帮一把这个帮过自己的男人。
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这对她而言并不难,她父母都是杭科大任职多年的高级教授,叔伯亲戚里,有多位政坛高官,几个舅舅,都是开公司的老总,虽然公司规模都不是很大,但安排一两个工作,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她有十几个她比较看好的学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解决了就业问题。
“不用不用,我现在的收入足够养活自己了,不需要再找工作了,谢谢好意!”周鸣拒绝了这个好意。
“别不好意思啊!以你的学历,我让我舅舅给你安排一个起薪五千的工作是没问题的,如果表现的好,两三年内涨到一万是没问题的,这总比你现在做自由职业好很多吧?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吧,我回去给我舅舅打个电话。”
自由职业,苏玉香了解一些,无非是临时工、小商小贩、推销员、微商这类工作,自由是自由,但赚钱多的少,坑蒙拐骗的多。
收入还不稳定,不如找份稳定正经的工作。
“真不用!苏姑娘,我现在真不缺钱,你还是去帮需要帮助的人吧,我没这个需要!”
“你这人怎么这么好面子啊?这社会谁不需要互相帮忙?我帮你一下,是觉得你这个人值得我去帮而已,要是别人,求我帮我也不愿意帮呢。”你倒好,人家主动帮你,你还不领情?
一时间,对这个原先印象还不错的男人,苏玉香现在发现,这家伙有点自尊心过剩,受不了女人帮他忙,有严重的大男子主义!
真不是这样啊,我是真不需要你的帮忙啊!
周鸣很想大声这样说,不过,他也知道,在一些认死理的女人面前,越解释,她们越会坚定自己的那套道理,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和她争辩。
“……这个苏姑娘,你是哲学系的大学教授,在哲学方面,很有一番造诣,最近我在研究茅选,觉得茅的思想非常高明、博大精深,但我也有些疑问,就是关于无产阶级政权方面,到底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和手段,才能确保无产阶级领导层的队伍纯洁性和先进性呢,避免和其他统治阶层一样,腐化堕落,迅速沦为新的统治者和压迫者?”
周鸣转移了话题,问。
“这是一个关乎无产阶级政权能否持久存在的世界性难题……”
苏玉香托着香腮沉思一会,想了想道:“其实对于这个问题,近几十年来,东西方都想出了各种解决办法,但在这个难题面前,最多治标而不治本,西方的办法是……结果西方的无产阶级政权全部失败了,东方的办法是……在生产关系上做出了一些妥协,所以才维持到了现在……”
“如果按照伟人的设想,隔段时间就发起一场运动,定期清理队伍里的不纯洁者与堕落者呢?”
“还是治标不治本,这类运动多了,反而会打击领导层的工作积极性,出现大批庸碌之辈……”
“如果加强监督,设立举报制度,严厉惩处那些贪渎反动、无能腐败之辈呢?”
“这会极大增加行政成本,严重影响施政效率与工作积极性……”
“如果……”
周鸣提出了许多观点和假设,有些遭到了苏玉香的断然否定,但也有一些观点让她眼前一亮,引起了讨论和争论,但这些观点,因为从来没在现实中实践过,苏玉香虽极力批驳,却无法否认,他的一些奇思妙想,确实有一定的操作可行性。
这种思维碰撞般的讨论,一直持续到附近不少公司员工下班,咖啡厅的客流量,迅速增多了起来。
“咦,时间不早了,上班时间到了,非常抱歉,苏教授,今天我们就聊到这吧,我得去干活了。”
掏出手机一看,发现已是下午六点的周鸣,没想到跟这位精通哲学理论的苏教授(人家肚里确实有货,得尊称一声教授)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获益匪浅的他,也差点忘了每天下午五点半,是他去做雕刻的工作时间。
苏玉香也起身动了动柳腰,发现自己也很久没跟人聊过这么长时间的天了,还是跟一位刚熟悉不久、比自己小三岁的男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