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尔大呼小叫地推开门,絮絮叨叨地嘟囔着,然后耷拉着肩膀,仿佛刚才整个人被推土机碾过一般,现在就连一根手指头都移动不了,重重地直接就扑倒在了沙发上,面部朝下,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一袋土豆砸了下来,那抱怨的声音也渐渐消失,最后一点声响都没有了,仿佛昏死过去了一般。
如果是外人的话,这一套还管用。但对于劳伦斯来说,他却再熟悉不过了。
劳伦斯和乔尔的年龄只相差一岁,乔尔大一岁,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把戏劳伦斯见识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如此,乔尔装死装累,然后所有活计都丢给他来做。
一开始他还傻乎乎地向父母告状,但乔尔的演技着实太好了——劳伦斯深深地认为,乔尔可以在好莱坞赢得一席之地,待在硅谷,而不是好莱坞,真的是浪费天赋了。告状的结局总是一样的,父母被乔尔骗了过去,反而过来责备他不干活。
后来劳伦斯就学乖了,有一次,他假装出去干活,但实际上是偷偷躲在了屋子外面,等着乔尔放松警惕,开始吃薯片、看电视,他这才偷溜出去悄悄地把母亲喊了过来,以自己完成所有家务作为惩罚,要求母亲紧闭嘴巴,躲在屋子外面观察了一会,然后突然大喊,“妈妈!”紧接着,他们就见证了乔尔重新装死的全过程。
在那之后,劳伦斯就重获新生了。
看着再一次装死的乔尔,劳伦斯有种荒谬的感觉,仿佛时光从来不曾流逝过,他们依旧待在这个小山村,没有离开。
但就在此时,劳伦斯就看到陆离和柯尔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如果是以纽约的风格,他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闭上自己的嘴巴,更何况,他们还算不上是朋友;但条件反射地,劳伦斯就出声喊道,“嘿!”
他不记得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了。
陆离和柯尔两个人只是回头看了劳伦斯一眼,但脚步却没有停顿,继续前行。劳伦斯后面的话语就吞咽了下去,因为他发现,他们并没有看向乔尔,而是径直走了过去,脸颊和眉宇之间带着轻快的神色,丝毫没有不愿意。这意味着——他们不是因为乔尔“生病”了,这才过去的,而是本来就准备帮忙的。
果然,两个人走到了门口,抱起了木柴,然后重新进来,堆放到壁炉旁边。穿过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可以看到后面那色彩斑斓的圣诞树,奶黄色的光晕将窗外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天空染上了一层氤氲。
劳伦斯想起了刚才父亲的那句话:他才是客人,而他们不是。
无可奈何地嗤笑了一声,劳伦斯站立了起来。他知道,他没有必要这样做;他也知道,他不太适合心软;他还知道,乔尔肯定会暗中嘲笑他。但此时此刻,他就是想要这样做,仅仅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才是最适合的。
乔尔偷偷转过头,他原本还打算哀嚎几声的,因为他知道,劳伦斯肯定不会上当,但没有想到,劳伦斯和另外两个家伙没有任何不情愿,直接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反而他像一个小丑般,躺在这里。
小时候这样的话,他会洋洋自得;但长大之后还这样的话,他就觉得不太是滋味了。
乔尔郁闷地趴在沙发上,抱怨到,“嘿,你们这群家伙,耶稣基督,你们想要假装耶稣吗?今天是圣诞节,所以每个人都变得高尚了吗?你们这一套是不管用的,我知道,你们肯定在等着我内疚、惭愧,然后站起来,自己干活。告诉你们,这一套不管用,我见多了,你们最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说着说着,乔尔渐渐觉得枯燥乏味了,因为这就像是独角戏。他已经是将近四十岁的人了,却好像一个七岁的孩子嘟囔得抱怨不断,这真是……
乔尔猛地支撑起双手,无奈地说道,“好吧,你们赢了。”原本他还以为,会看到三个人站在旁边,袖手旁观,等着看他笑话,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表情,但没有想到,他却看到三个人依旧有条不紊地将木柴搬到壁炉旁边。
好吧,这下他真的成为笑话了。
“上帝,劳伦斯-麦卡特尼!我就知道,我今年不应该回来。”乔尔郁闷地抱怨到,但动作还是没有停顿,站起来走了过去,一起帮忙,一脸无语地说道,“这又不是在拍好莱坞电影,真是什么事儿啊。劳伦斯,你不是律师吗?你不是纽约客吗?你应该穿着西装和衬衫,坐在旁边,继续写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