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五章 始作俑者(1 / 2)

这样的话明显带着怨怼,带着对玄武帝的控诉,只是她的语气风轻云淡,似是一缕轻云出岫,仿佛并不在意。

慕雪芙凝神望着她,有些失神,不由自主道:“什么原因?”

女人正视她,浅浅一笑,犹如冬日里的暖阳从嘴角泄出,“因为痴心妄想。”自嘲了下,她仰着头,目光流离在树叶间透进得阳光,慢慢道:“我曾经迷失在他所给予我的宠爱之中,以为他是真心待我。即便我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但是我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不同的。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发现原来我所有的宠爱都是源于我的家族,源于皇上需要我的父亲为他征战沙场。而我,傻傻的沉溺在他所营造的情爱里,完全想不到他竟然在赐给我的参汤里添加绝育药,剥夺我作为母亲的权利。”

她的眼角有闪烁的星光,微笑着,却仿佛满嘴都是苦涩的。

“他怕外戚专权,所以不允许我生下孩子。”她轻轻的纾了口气,对着慕雪风释然一笑,就像是那一抹轻云被吹散。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不知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折磨,才能换来今日这释然一笑。

慕雪风无法想象她的痛苦,也无法理解她的痛苦,但却知道,她要经历过心如死灰才会换来今日这样的风轻云淡。

“你知道了所有事,所以他把你打入冷宫了?”慕雪芙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澹然道:“是我自己要求的。哀莫大于心死,在经历过梦碎后,我的心也死了。我无法再面对我曾经深爱的人,甚至不愿承认爱过他。”

怪不得她和别人不一样,慕雪芙此时才真正明白。其他的女人还对皇帝怀揣着梦想,而她早就被皇帝将心摔的支离破碎。覆水难收,破镜重圆,一颗腐烂的心再如何补救也还是会变味,发臭。

所以她选择远离,选择将心直接从挖去,以免溃烂蔓延,死心死身。

“离开皇宫的那一天,我看着缓缓关上的宫门,暗暗告诉自己,下辈子誓不入宫门。”她突然握住慕雪芙的手,“女人这辈子,嫁给谁都不要嫁给帝王,你很幸运,嫁给的只是一个王爷。”

慕雪芙心里一动,“也不是所有的帝王都一样无情。”

“傻孩子,所有的帝王都是一样的,可能刚开始他们不一样,但最后都会变成一样。永无止境的权利欲望会淹没他们的情,掩埋他们的爱,最后他们手握天下的权利,却变得无情无爱。”女人怅然一声,道:“孤家寡人便是如此,其实我觉得做皇帝也挺可怜,活了一辈子,手中抓住的只不过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却一生都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情爱。”

慕雪芙陷入沉思,恍惚失神,喃喃道:“真的是当了皇帝就会变吗?”

“是啊,即便是曾经的生死兄弟,在威胁到他至高无上的权利时也会义无反顾的除掉。”

一句话,让慕雪芙瞬间凝滞,仿佛扼住了命脉,一时呼吸难平。缓了缓,她试探道:“生死兄弟?是镇国将军吗?”

“你知道他?”见慕雪芙点头,她“哦”了一声,道:“就是镇国将军慕麒英,他原本是皇上的好兄弟,多次救皇上于险地,可是他军功太盛,皇上对他多有忌惮。本就心存猜忌,再加上有人从旁挑拨,皇上也就全然不顾昔年兄弟之情,对镇国将军一家赶尽杀绝。”

“有人从旁挑拨?”慕雪芙惊乍如被雷电所击,手心里浮着一层汗珠,不动声色问道:“杀镇国将军家不是皇上一个人决定的吗?”

女人皱了皱眉,几次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方道:“那次是我第一次被召进龙寰殿侍寝,早上皇上在御书房处理政事,我醒了睡不着觉,又无聊得紧,就起来四处走动。当时我刚进宫,很多规矩不知道,胆子又大,好奇心也重,哪里都想看看。走到御书房门口时,我无意中听见有人劝皇上尽早处置镇国将军。只是我听着皇上的语气有些犹豫,好似还是不忍,但那人却不断的给皇上灌输利害关系,并劝皇上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慕雪芙陡然脸色剧变,声音中隐隐颤栗,“那个人是谁?”

女人不明白慕雪芙突然的变化,端看了她,道:“不知道,当时我怕被人发现,也不敢多留,听了几句就赶紧离开了。”停下来,仿佛想到了什么,“我只隐约记得皇上叫那个人侍郎。”

慕雪芙脸色苍白,如一张薄纸,仿佛风一吹,就会吹走。女人无意的话让她惊愕失色,就算在酷暑中也阵阵发寒。

原来景凌沧只是个帮凶,是个刽子手,始作俑者却另有其人。那个人是谁?是谁和父亲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要置他们全家于死地不可?

“你没事吧?”女人看出慕雪芙周身骤然散发的寒气,心中一凛,问道。

慕雪芙禀了禀气,调整好情绪,牵出一抹笑,“没事,我只是觉得一代英豪却被小人诬陷,实在是可恨。”

女人颔首,似是认同她的说法,幽幽道:“也是从那时起,我的父亲得到重用,因为皇上要他取代镇国将军的位置,也因为如此,皇上越来越宠爱我。你说我多傻,要是当初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我也不至于承受这死心之痛。”

“如果父亲没有得到重用,我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妃,和其他女人一样,只要不犯大的错误,就会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也不会痴心妄想,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皇帝的爱,也不会在知道真相之后弄得自己伤痕累累,如坠地狱一般。”

她的声音温柔如水,唯见水光,不见波澜,仿佛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即便感慨自己,也没有丝毫起伏。

没有怨,没有恨,亦再无爱。

两个人沉默着,再没有说话,仿佛陷入冥想之中,似乎又还是在回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