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走在前头领着王夫人和贾政到正厅坐下, 两人身后是媒人同一溜抬着采纳礼的贾府小厮。
周管家边走边道:“贾老爷, 这礼放在院子中即可,一会儿我会遣府里头的下人出来拿。”
贾政忙道:“好, 有劳您了。”
今日跟随贾政前来的, 乃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赖大,他听了后就招呼小厮放下东西,一行人就停在了屋外, 唯周管家同贾政、王夫人三人入内。
媒人则是被特意请去偏厅吃茶, 显然两家人有些体己话要说,不方便让外人听见。
林如海早在正厅坐着了, 见贾政同王夫人进来,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
内兄还是亲家
就听贾政上前热情喊道:“妹夫!”
林如海遂也从善如流道:“内兄。”
还是王夫人在贾政旁小声道:“老爷……许是该喊亲家了吧。”
贾政看了林如海一眼, 也不避讳道:“你我两府本就是姻亲关系, 我瞧着还是‘妹夫’更为亲热些。”
林如海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内兄请坐。”
三人遂依次落座,小厮上茶。
品了品香茗后, 贾政放下了茶盏道:“今日上门来除了纳采, 还有就是……问名。虽你我两家皆知根知底, 可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按着古礼, 这样才不显得怠慢。”
林如海会意,周管家亲自递了一个木托盘上来, 摆着一张红色柬帖,正是庚帖。
王夫人亲手接了,展开一看, 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林黛玉的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姓名等。
她略略看了几眼,随后合上,笑着道:“我这就去请祖庙中的僧侣卜问。”
同时,贾府也递上记录了贾宝玉生辰八字等信息的庚帖。
两家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听林如海问道:“不知内兄是打算何时让二人成婚呢”
贾政道:“说来惭愧,前些日子我把宝玉打了一顿,原是家丑不可外扬,可妹夫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同你说了。”
林如海听贾政提起工部尚书苟无庸亲自说亲之语,说的竟还是刘砀的孙女,眉头紧紧皱起,他道:“这……苟无庸定然所图不小。”
贾政道:“幸得老太太点拨,愚兄才不曾误入迷途。”
“我原本的意思是,今年恰逢三年一次的乡试之年,若宝玉下场能中,便殿试之后成亲,如此有了功名,面上也能好看些。”
“可我一时恼怒,竟下死手将宝玉打了一顿,现在他还在床上养着呢。眼看着乡试渐近,怕是赶不上了。我也有心叫他再沉淀个三年,故先定亲,三年后再成亲,妹夫意下如何”
贾政的意思是等宝玉有了功名,两家再成亲,总之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眼见着二人如今年岁尚小,再等等也是不妨,故林如海道:“如此也可。”
王夫人笑着补充道:“我们家的新媳妇惯常是要打理家务的,定亲后我也可叫林丫头先学着上手处理,帮衬帮衬她的二嫂子。”
林如海只听闻贾家人口复杂,俗物应是少不了,成亲前叫黛玉练手熟练后,也对她没有什么坏处。
待用了茶后,贾政就提出了告辞之意,林如海将二位送至门口,回书房便开始思考起刘砀的意图来。
刘砀在贾府这里吃了瘪,肯定是要找补回来。
只是贾府如今在朝中已成边缘人物,刘砀也不好以政务上的过失拿贾府开刀,左右不过是贾政丢了他那从五品的官职,对贾府来说,只要爵位还在,贾老太太不倒,完全不痛不痒。
最大的可能是,他会盯上外放做官的王子腾,因王子腾乃是离了圣心,有拉拢的可能。或者是一门双侯的史家,但史家乃是贾母的娘家,恐怕轻易拉拢不得。
林如海瞧着,这位王子腾虽是外放升了九省统制,人却并不傻,他毕竟还有个外甥女在后宫做妃子,被刘砀拉拢的可能性不大,无需过多担心。
如今紧要之事是,他在扬州巡盐御史位子上积累的政绩并不足以让他正面对抗内阁首辅,况且对方门生颇多。
乡试、会试在即,皇上定会点他做考官,如此这一科考中的考生多少也会承林如海这个座师的情分,或者是直接被打上忠君派的标签,同刘砀一派彻底撕撸开来。
刘砀定也知道这一点,故会试之时,就是他动手的最好时机。
古往今来,身为擢士考官最为惧怕的,便是卷进科举舞弊案当中。
林如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自己这是要知难而上啊,好在宝玉并不曾掺和进这一年科考中,不然恐怕会更为棘手。
反正,他注定是要和刘砀正面刚到底了,且看,谁斗得过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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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王夫人拿了林家的庚帖到祖庙内一测算,得了个“天作之合”的吉兆。
贾母得知后,示意底下众人该改口了,至此宝玉、黛玉的婚事算是正式定下了,只待三年后宝玉考取功名,就成亲。
这日,黛玉正在给架子上的玄凤鹦鹉喂食,就见迎春、探春几人拉着手而来。
惜春道:“林姐姐。”却被探春拍了一下。
“诶……如今可该改口叫嫂嫂了才对!”探春捂嘴笑着道。
黛玉被她们打趣,只红着脸不语,不曾像起初那般气恼反驳了。
紫鹃迎上来道:“几位姑娘里面请。”
探春拉着黛玉的手道:“如今,我可是特地来给嫂嫂道喜,顺带讨一杯好茶喝。”</p>
黛玉笑着道:“我知道了,这就遣人去煮,少不了你的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