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1 / 2)

端王闻圣旨上“格杀勿论”四个字,已是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又见于承望一副甘为狗皇帝马前卒的样子,哪里会不知道他已被天子收买了呢?

他只恨自己没能提前察觉到那夏公公的谎言,百余名府卫俱被关在宫门外,而宫门内则是十余名骑在马上,身穿环锁铠、腰挂长刀,杀气凛凛的天子禁军。

如今宫道两侧大门一关,他同怀王两人俱成了那瓮中被捉的鳖。

端王小心后退着,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宫门外的府卫能够冲开大门,为他二人挣得一线生机。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明白了对方所想。

怀王抬起头色厉内茬道:“于承望,你可对得起父皇的信任!”

端王亦是手指向马背上的于承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于承望,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莫等做下错事日后进到了大牢里,才发现跟错了主子!”

于承望内心十分煎熬,太上皇日渐多疑,若是瞧见皇上对他恩宠有加,定会怀疑他的忠心;可若是为皇上卖命,今日他甘为天子手中剑,替他除去端、怀二王,明日被御史口诛笔伐、推上断头台的就是他自己。

兔死狗烹,皇家争权夺位诸事本就极为隐秘,走与不走这条路从来都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于承望内心暗叹一口气,如今只盼皇上看在自己为他出生入死的份上,保住自己的家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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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门外,一众府卫见宫门“轰”地关紧,一时间呆愣住了,还是听见门内传来端王的厉喝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喊着“誓死保护王爷”,纷纷冲向那道巍峨高大的宫门。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一片漆黑昏暗的城楼上突然亮起一束束火把,那城头藏匿的竟是密密麻麻百余名蓄势以待、持箭在弦的弓箭手,他们统一穿紧身黑色劲装,又屏住呼吸,不露丝毫响动,若无火光,真叫人无处察觉。

密集的箭矢自上方呼啸而来,端怀二王的府卫只着轻便软甲,更无盾牌,只能手持长剑御敌,却收效甚微,于尖锐、密集的箭雨中均叫人扎成了刺猬,成了血葫芦。

一府卫身中数箭却顽强前行,鲜血自口中涌出,同僚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终于他的膝弯处亦被射中,他随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腹部的箭矢顺势深深扎入体内,剧痛异常,可他仍是顽强地攀爬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壤。

见城楼下府卫倒下大半,唯有几个伤势沉重的仍在负隅顽抗,禁军中分出一小队持勾爪,顺绳索滑下城墙去收割其余苟延残喘的逆贼。

那中箭的府卫趴在地上“嗬嗬”地喘气,一禁军首领蹲下身来提起他的头,笑道:“这倒是个忠心的,可惜跟错了主子。”说罢,手起刀落,给了那人一个痛快,鲜血亦溅了自己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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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站于城楼上望着这一切,底下是尸横遍野,浓郁的血腥气顺着风冲进他的鼻端,他却并无胜利的狂喜。

他蓦地想起幼年时吃过的米糠饭,栖身宫殿的潮湿阴冷,同母妃惶恐的面庞。

下方的端王怀王早已是砧板上的肉,左逃右窜、十分狼狈。于承望还是过于犹豫,每当策马靠近之时却仍是不敢下手,才让二人逃了一遭又一遭。

皇帝啧了一声,终于息了收于承望为己用的心思,抬手取过一旁亲兵奉上的弓箭。缓缓拉开弓弦,对准怀王的头颅,手松,一箭毙命。

于承望见状愣住了。

此刻宫门外的府卫早被屠杀地一干二净,端王终于意识到自己已无回天之力,他亲眼目睹怀王死在自己眼前,那穿头而过的箭矢甚至堪堪扎中自己,因疲于逃命多时,此刻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癫狂道:“成王败寇……今日我棋差一招,不甚落入你手,是我运道不好,要杀要剐皆悉听尊便!”

“但是狗皇帝,父皇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你坐得稳这个位子吗?朝中的那些暗怀鬼胎的大臣眼中又何曾有过皇上这两个字?”

端王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如今只想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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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步步走下城楼,十余名禁军纷纷朝皇帝行礼。皇帝对端王的辱骂充耳不闻,他只对于承望道:“爱卿,可愿做朕手中的剑?”

这话的意思是让于承望亲自结果端王,从此彻底归入保皇一派,打上皇帝心腹的烙印,于太上皇而言,他则是背叛的无耻小人。

于承望咽了口唾沫,紧张道:“端王带兵入宫意图刺杀皇上,其罪当诛。可是端王毕竟是……”

“为了陛下的声名着想,臣认为应该先压入大牢,让刑部按律审判。”

皇帝悠悠地叹了口气,云淡风轻道:“朕早已不求什么好名声了。”说罢挥手让身后的兵士上前摁住端王,候在一旁的太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绫缠上端王的脖颈,随后一左一右缓缓用力勒紧。

端王青筋暴起,眼珠外凸,挣扎了片刻最终没了声息。

临死前,皇上问端王可知自己错在何处?而端王只嗬嗬地发出气音,指甲深深地抠进身下的泥土,却再也说不了话了。

不一会儿,几十名内侍拿了扫把、水桶等物前来打扫宫道,那些血污用水一冲,再用刷子刷净砖石间的缝隙,便再也看不出此地曾发生过何等惨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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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皇帝用木匣子装了端王同怀王的头颅,打算亲自呈给太上皇。

此时距离那场可笑的宫变,不过堪堪过去了半个时辰,又因太平门同太上皇寝殿相隔十分遥远,兼之现场封锁严密,待端怀王身死,太上皇竟也没得一丝消息。

入殿内,太上皇早已用完了饭,如今在欣赏宫中乐坊新排练的歌舞。

只见那舞姬体态削瘦、腰骨纤细,头梳双环望仙髻,身着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在水晶盘上旋转飘飞,似是仿汉代赵飞燕之舞姿。

太上皇斜靠在软塌上,看得目不转睛,手指更是置于膝上不住地敲打着节拍,见皇帝来了也不曾让那娇媚可人的舞姬停下,只懒懒道:“皇儿有何事啊?”

皇上仍是谦卑恭敬地行了礼,他亲自递上两个匣子,道:“原是有一事想要向父皇禀报,只是父皇看了木匣子便知晓了。”

贴身服侍的太监小心接过匣子,摆在了太上皇面前的条案上,那匣子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太上皇心中顿时有一丝不祥之感。

只是他这儿子素来对他言听计从,他只当自己多虑了,毫不设防地打开了其中一个——入眼竟是端王那灰白僵硬的头颅。

阶下孝顺仁义的皇帝还在平静地解释道,两位皇弟意图谋逆,刺杀父皇,但父皇无需担心,这等乱臣贼子已被他当场革杀。

太上皇张着嘴,只觉熊熊怒火“轰”地冲上头顶,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这个好儿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