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敢,又要在外头守着,差点让人拿了扫帚给撵了。
事情传得越发热络,倒是真有人在一片沸腾热议中踏上了天玄殿大门。
他身姿修长,挺拔得如同山中苍翠,闲庭信步,手心穿着一串佛珠,周身佛气萦绕,每走一步,身边就像宁静下来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踏上天玄殿的台阶。
“天,那可是佛子!”
“佛子明澈,他怎么来玄宗了就不怕被打了出去”
“傻不傻,忘了玄宗那位仙子与佛子的事了,人家怎么可能被打出来,你们等着瞧,佛子定是要被请进去的。”
明澈的到来,一下点燃了围在天玄殿外的各家弟子和散修们,炸开了锅,纷纷说了起来,目光在明澈身上打量,眨都不眨的。
明澈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目,脚步连一丝停顿都没有,一步两步的走完了台阶,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站住,这里是玄宗,不欢迎佛宗之人。”灵君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把人拉住。
明澈道:“灵君真君,劳烦,我想见一见安溪道君。”
“我师妹可是你相见就能见的,玄宗两宗势不两立,如今你佛宗颓势,我玄宗也不愿乘人之危,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但我玄宗之地,也容不得你们佛宗之人来踏足。”她白了一眼。这是嫌两人之间的闲言碎语还不够多吗竟然光明正大的过来!
明澈还是道:“你与她说一说,她会见我的。”
灵君自然是不肯的。她当然知道师妹会见这人,像外头这些人不知道这其中内情,她可是知道得多些。不就是青梅竹马吗
明澈便不说话了,含笑看着,长身玉立,灵君还想赶人,但她眉头瞬间一蹙,嘴角蠕动了几下,速度极快,守在殿外的人还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便见她脸色一变,似是气恼,似是不甘,最后垂下手,一甩袖,半侧了身。
“进去吧,师妹要见你。”
明澈微微颔首:“多谢真君。”说着绕过她尽直入了殿中。
他一进殿,外头又是一阵吵杂,尤其是先前断言了说佛子要被请进去的那位,更是高高的挺着透露,胸脯一挺。
他说什么来着他就说能进去吧!
明澈进了殿中,连四顾张望都不曾,脚步不停,顿时朝着主殿后方的内室而去,绕过屏风,在一间房门停下。
须臾,里头出了声儿。
“当门神呢,还不进来”
他轻轻推开门,随着“咯吱”一声,露出里头典雅的各处摆件,半开着窗户,外头院子中奇花异草开得正艳。
叶曦手中提着一个水壶,正在给那些花朵浇水。
阳光倾泻,上天格外钟爱于她,赐她如花隽艳,光芒打在她脸上,让明澈眼中一慌,直愣愣的看着。
叶曦也不理他,素手翻复,在那些繁花盛宴中洒上灵水,让他们更显得娇嫩几分,这会儿,她的脸庞没了刚到长洲之时那般疏离,漫不经心的,柔和了下来,比那用灵水灌溉出来的花朵更娇嫩几分。
她偏着头,见明澈还看着,不由得嗔道:“看什么,还不快些进来。还是,你想与我站在那门边跟我说话”
明澈眼眸微闪,进了房中,叶曦也正搁下了水壶,看着那滟艳的一片,问他:“这些花好看吗”
他站在她身侧,说:“好看不好看,见人见心,若心说好看便是好看,若心不痛快,没有清明,再是繁华盛世也不过是喋喋不休的杂音。”
叶曦转头瞪他一眼:“怎么,你想与我讲佛理不成”
明澈沉默,微微摇头。
“那我问你,好看吗”
“好看。”
“这不就得了,”叶曦拍拍手,边说边往房里走,“我又不是与你讲佛论理的同门,你只需回我是与不是,好与不好便可。”
明澈跟着往里走,抿着唇,在她身前放了一个玉盒。
“这是什么”
“明果。”
叶曦神色一变,打开那玉盒,里头一枚黄橙橙的果子正装在玉盒之中,她盖上盖子,神色不明:“给我的”
明澈点点头。
“什么意思”
明澈到底不傻,没有傻乎乎直接说感谢之类的话,可谓是很有求生欲了,他到口的话一转,道:“我知道你有伤在身,这明果能助你压制一切,了悟道果,对修行极为有益。”
明果,在佛道叫佛果,在玄道叫道果,如其名,这道果中蕴含的是对道的理解,有助于修士堪破领悟,若佛道之人服用,自是能更深的对佛道的理解。
叶曦先前气息不稳,有些漂浮,明澈在打了照面后便看了出来,自然也看得出来她将将突破没多久,依玄宗的护短,自是不会让她一个刚突破的人带队来这秘境的,想必也只有这来长洲这一路发生的事了。
这明果是明澈早些年所得,说来也瞧,这枚果子的出处正是这长洲秘境。
那一回他被叶曦暗算率先出了局,玄宗夺下了山河盘以镇压了玄宗的气运,叶曦更是在秘境中拿下一仙器,不过谁也不知道,明澈其实也得了一样。
他也是后来才发现的,而得到的那东西,正是这明果。
长生路,长生之途,修行的正是一个道字,光有力量是不足的,必须得有对道的理解方能在心境上上升,最终达到渡劫,历劫升仙。这是一切的基础,任何修士,包括如今活了上万年的老怪物们,谁不想体会一次道意
如此贵重的东西,叶曦也体会到了烫手。她道:“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哪里不知道明澈的意思
不就是感谢她救了他一命吗可那是她心甘情愿的,她的修仙路,向来是心之所向,无需介怀,也无需用重宝来衡量。
明澈看着她:“只有你能收,这明果,恰是为你备下的。”
叶曦体内有明澈一滴心头血,血是他修炼之基,除非成仙后过仙池,洗去这一身肉身凡胎,血肉之躯,否则哪怕这一滴心头血离他远上万里之遥,明澈对叶曦的变化,也是知道几分的。
他猜不出来,但也知晓个大概。
叶曦说起了其他:“你来,就只是送明果”
“不,我听闻玄宗有一定魔符。”
叶曦道:“不错,是有。”
他面上带着两分复杂:“如此也好,有这定魔符在,那些魔物自然会忌惮几分,此次魔头袭击修士的事我佛宗也难辞其咎,若非劫难到,那些被镇压在禁地的魔头也不会趁机逃窜了出来,为非作歹。”
魔头从佛宗出来,说是被佛宗放出来的都不为过。他们被佛宗镇压太久,久到修真界沧海桑田,变幻无常,但这些魔头终于找到了机会,终于让他们逃了。
但他们对人族的恨却在这一日日,一年年中越发加深,恨得咬牙切齿,这才在出来不久后便开始兴风作浪。
为的,便是想要洗刷被佛宗镇压千年之久的恨!
明澈自是十分愧疚的,而佛宗身处的思明殿,一众弟子们也在小声交谈着玄宗的定魔符。
“我看那玄宗正是落井下石的,这满修真界谁不知道只有我们佛宗的修行功法才能克制那邪魔,如今玄宗又出了个什么定魔符,这不是存心跟我们佛宗过不去吗”
佛宗败落,他们如今还受人遵从,靠的便是这独门独家的本事,只要这世上还有邪魔二族出没,只要他们还在,那别人就得敬着佛宗几分。
玄宗若再出个什么定魔符,若是真有效果,那以后谁还高看他们
“无英师姐,你说呢”
这些筑基期的弟子们大都是这些年新进弟子,无英在佛宗大劫期间表现突出,如今在一众新进弟子中倒是有几分威望,他们说着话,突然问起了一直靠着廊柱,神色有几分恍惚的无英。
殊不知这会儿无英也在想着事情。别人关心的都是宗门的前程,受到的待遇,叽叽喳喳从玄宗传出定魔符的消息后就没个完,只有无英在沉思,大师兄明澈是去了何处看那方向,却是像极了那天玄殿的。
被唤道,她勉强的笑笑:“师弟师妹们说的都有些道理,不过想来这些事大师兄都会解决的,你们放心。”
“可若那定魔符是真的,就算是大师兄出马又有何用那玄宗还能把东西收回来不成咱们佛宗才经过劫难,如今又有这一出,什么天下第一宗,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
越说越过激,他们的神色都带着激动,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澄昀从里边走出来,见他们的模样,沉着脸:“慎言!”
他辈分高,听说以前是专门跟着大师兄明澈的,金丹后期修为的威势一扫,先前还叽叽喳喳的弟子们只觉得有什么压了下来,让他们不得不奋力抵抗,再也说不出话来,半刻后,澄昀才撤了威势,泰半弟子面色通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说啊,都继续说!”
他板着脸,毫不留情的训斥起来:“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长洲秘境开放在即,你们不说稳固
修为,反倒在这里如同泼妇一般计较起来。”
“便是玄宗有定魔符又如何魔物无情,有多少修士死在它们手上,若有此符箓,不正是我等修士之福吗不心怀感激,反倒在这里恶语相向,肆意揣测,这便是你们学到的佛理不成需知,贪嗔痴对我们而言,最是要不得,否则,我们修佛道是为何与那邪魔又有何分别那邪魔又为何会惧怕我们”
“若不想被超越,唯有自己强大起来,否则,没有任何人、任何宗门能保你们一辈子太太平平,没有!”
强大如玄宗每年都有弟子陨落,何况其他
只想着进了宗门受它庇佑,自己却不思进取,只知道一味的索取责怪,这样的好事哪里会有宗门又不是避难所,若人人都是这般不思进取,这宗门有什么力量强大,谈何立足,又如何能保护得住门中弟子
殿中弟子被骂得羞愧无比,垂着头,满脸通红。
无英也是,尤其是最后那澄昀看她那一眼,直让她心里发凉,有心想解释,却见他已经负手进了内室。
她、她不是不思进取的人,她、她只是一时没回过神儿,说错话了罢了。
明澈已经入了殿小半个时辰了,守在天玄殿外的人开始议论起来,说里头不会打起来了吧,这么久没见出来的。
再过了一个时辰,天玄殿无人出现,已经有不少修士开始离开了。他们倒不是放弃了,而是玄宗这里不好打探消息,他们可以换个地方,找梦辰宫的人问问啊,不是说玄宗已经把那定魔符交给了梦辰宫炼制呢。
“你是说,这符乃你所画。”明澈手中也拿着一张定魔符。
叶曦不瞒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说这定魔符正是她近日所画制。本来她哪里会特意画甚定魔符的,不过是正巧在路上遇到了魔头,又兼之她碰到了空间和化身之道,这才提笔捕捉起魔物的逃躲藏匿,有了这定魔符。
这回晋升出窍后期本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带队出来头一日便晋升了,她也没返回去,正如先前安华真君所言,这一路这几十年一直太太平平的,长洲秘境已经开放了好几次了,带队弟子中有灵君师姐忙前忙后的,多她不多,少她不少,只是图个定海神针的作用。
是以,左右无事,也忙不到她,叶曦便留了下来,直到那日遇上魔头。
“你呀,实在太大胆了。”明澈听了,眉宇间满是不赞同,“这般胡闹,若是安华真君和道人们知晓,该说你了。”
“他们现在可管不到我。”
灵君真君修为与她相差太大,到如今都没发现叶曦修为突破,只在定魔符炼制出那日,她收手不及时导致气息有些虚浮被看出了一点,灵君也没往这上头想。
明澈还是出窍中期修为,但他气息圆润,显然在这个境界在稳固不过,突破到后期不过是临门一脚的事了。
两个时辰后,明澈才踏出了天玄殿。
他独自在叶曦房中待了这般久,灵君早就不耐起来,见他出来,上前道:“佛子阁下。”
明澈道:“真君可有事”
谁没事会找上他一个佛宗之人不成
灵君脾气急,性子更是一言不合就动手那起,偏生她生就是冰灵根,说话就带着一股子冷气儿。
“佛子与师妹叙旧谈正事,我倒也并非要阻拦,不过往日关于这其中的谣言很多,如今外头还有不少人看着,佛子还是该注意些时辰才是。”
孤男寡女,一待就是两个时辰,这么久,叙什么旧,谈什么正事呢
哪样旧和正事需要谈这么久都谈不完的玄宗门人护短,灵君真君自是把自己师妹想得善解人意,是不好拒绝,便直接找上了外人。
佛宗门人,简直比外人还外人。
她也不客气:“这些年谣言已散得差不多了,还记得的也少,佛子还是不要给机会让别人想起来,再传得修真界沸沸扬扬的才是。”
若是佛宗长老们在,这会儿定然被灵君这番无耻的话气得吹鼻子瞪眼的。
完全忘了,当年之所以闹得沸沸扬扬的,可不是人佛子起的头,而是年轻时候的玄宗小师妹,十分放荡不羁,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众人的面儿便搂着人脖子,在人嘴上啃了一口。
之后的那些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至数次被修真界诸人见到他们一起,行止亲密,皆是由当年的玄宗小师妹,如今的安溪道君所起。
光是一个长洲秘境,那一回,她便如鱼得水的把众人耍得团团转,借着这番暧昧引得佛宗长老们忌惮,把明澈划分出去,却不料如了她的意,最终取了山河盘,玄宗气运上升,而佛宗自那后气运下降。
几十年前那一场长洲秘境,到如今仍然被人津津乐道。
明澈,才是其中真正的无辜者。
但这会儿,听着灵君的话,他丝毫没有生气,反倒勾起一抹笑,回她:“多谢真君提醒,我们以后定会小心一些的。”
灵君:“......”
作者有话要说: 皮了皮了。
高兴,明天还有一个万更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