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溰聚精会神地将白克思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收入耳中,记在心里,特别是“强国”二字,对他更是大为刺激。朝鲜已经被外敌欺辱了数十年,几代统治者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要让国家变得强大,要让入侵朝鲜的敌人折戟沉沙,但直到当下,似乎才真正看到了将愿望变为现实的这种可能。
而此时在工坊外值守的骑兵也注意到先前那几名难缠的搬运工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竟然丢下这车焦炭就跑了。不过他们并非专业的安保人员,也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其中潜在的危机,直到附近已经发现另外两车无主焦炭的消息汇总到这里,才终于有熟悉工业区内情的人觉察到不对劲——这些焦炭要在工坊卸货之后才能领到回执号牌,没有回执号牌这些搬运工一分钱的报酬都拿不到,这三车焦炭靠人力送过来起码有十几号人,这么多人都放弃了工钱肯定说不过去了。
这十几个搬运工人在哪里,为什么撂下货物就直接走了?一种合理的推测便是他们有比工钱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但对于这些连海汉国籍都还没申请到的底层搬运工来说,还有什么是比维持生计的工钱更重要的呢?
除非……他们根本就不是需要出卖劳力为生的搬运工。
想通了这其中关键之处,负责指挥外围安保的军官立刻下令戒严整个戊字区,从驻军营地调集增援,并要求附近的警察配合,立刻派人对周边工坊进行清理。
其实这一系列的命令下达的时候,薛正一伙甚至都还没离开工业区,但指挥安保工作的军官只想着这些消失的搬运工可能藏在附近某处图谋不轨,百密一疏没有下令立刻封锁出入工业区的通道,还是给薛正一伙留下了逃离这里的通道。
很快在工坊内的张千智和盖良才也都收到了消息,盖良才匆匆离开,到室外召集了自己的手下,指挥他们布防。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一起针对工坊内重要人物的阴谋,但有备无患,先部署好防御手段总是不会错的。
乔志亚也在同时接到了手下的报告,他的经验显然要比在外边指挥布防的军官更为丰富,立刻便下令将封锁范围扩大,对进出工业区的几处出入通道都要加大盘查力度。
“外边有事发生?”白克思看到不断有士兵进进出出地汇报、请示,当下也猜到了几分。
“还不确定,不过应该没有大碍,大概是有些臭鱼烂虾憋不住想蹦跶几下吧……我的人已经在处理了。”乔志亚不动声色地回应道,看起来倒是十分从容。
李溰倒也机灵,一听便知外面肯定是有状况发生了,不过他根本没往自己身上联想,毕竟海汉人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在本地宣传自己的到来,不管是去石碌还是当下在昌化工业区,都没有再组织那种略显浮夸的欢迎仪式。知道自己行踪的,大概就只有随行的这些海汉官员和本地的接待组织者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李溰并不认为会有人把自己当做目标,朝鲜在南海并无敌对国,真正的对手都在遥远的北方,而清国显然不可能派人万里迢迢到海南岛来对付自己。至于说通过袭击他来破坏海汉与朝鲜外交关系的这种目的,他倒是压根没有考虑到这么偏门的方向上去。
事实上不光是李溰想不到这个方向,在场的这些人基本上也都没有想过这种怪现象是冲着朝鲜人来的。就连指挥手下在工坊布置近防的盖良才,也没觉得外面的状况跟李溰有关,这个时候工坊里可是有白克思和乔志亚两位高官在场,任中其一都比朝鲜世子重要多了。
大约十多分钟之后,又有一个步兵排的驻军赶到了戊三工坊外,架起铁网路障将附近几条街的交通进行了临时封锁。而本地的警察已经开始在临近的工坊展开搜查工作,一处一处地清点工坊里的人员,确认是否有闲人混入。在封锁区域内所有的拉货搬运工全部被集中起来,核对身份以及对应的货运板车,即便毫无嫌疑者也被暂时扣下,等待进一步的身份查验。
这突然间就下落不明的十几人一直找不到,搜索的范围也在以戊三工坊为中心逐步向外扩展。而此时焦炭厂这边负责发货的工头已经被控制住,有专人对他进行提审。
这工头做梦也想不到会有祸从天降,但他其实也不是太明白为何有十几个搬运工不见了,会突然来了一队军人把自己抓起来审问。
“军爷,每天都有来这里做零工的新面孔,我哪记得住那么多人……今天上午从这里运出去的焦炭就有七十多车,除去骡马拉的车,起码也还有四五十车是那些搬运工拉的,那可有一两百号人啊!”工头哭丧着脸替自己拼命开解。
“你这里发出去的货有记录吧?赶紧翻一翻,对照一下车身编号!”负责审讯的军人将一张纸扔在工头面前,上面正是那三辆板车的车身编号:“你最好能想起来点什么,不然你的麻烦还在后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