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就是除夕了。
除了齐岱年“因病”没能出席外,齐府的人几乎都到了。
因着齐岱年的风流成性,齐文锦的兄弟姐妹不少,但与齐文锦同母的就只有一个弟弟与一个妹妹。
妹妹尚且待嫁闺中,弟弟则在外任职,也是正赶上了过年任期结束才回来的。
今年是灾年,戚钰又病着,过年没有大办,但人一多,就是热闹。
戚钰到的时候,场上已经吵吵闹闹得紧了。
然她一到,各种问候之声便层出不穷。齐家想要巴结、讨好她的人众多,但她与其他人都不怎么亲近。只是一一点头应了,最后来问候的是齐进夫妻二人。
“大嫂。”
戚钰笑笑:“六弟回来了?”
说话间,视线在陶云的腹部停留了片刻,她早就得了她这个弟妹有了身孕的消息了,如今来看,已经有些显怀了。
被她视线扫过,陶云也欠身行礼,跟着叫了一声:“大嫂。”
“弟妹不用多礼。我这两天身子不适,也没能亲自去迎接你们。”
“嫂子你就好好养病,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接不接的?”众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落了座。
除了上边的是老夫人,紧接着就是戚钰、齐文锦和齐昭三人的位置了,齐文锦这会儿还在宫里没回,就只有母子二人坐在这里,一向最宠爱齐昭的老太太,这会儿注意力都在齐进身上了。
“啊哟,”她拉着齐进左看右看,“瘦了这么多,我就说,澧州那地太偏苦了。况且小云还有了身孕,这次回来可就千万不能再走了。”
“这走不走哪是我说了算的。”齐进苦笑,视线却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戚钰,“去哪还得是听朝廷的。
“有你大哥在呢!让你大哥去......"
“母亲,”齐进赶紧打断她,“这话就留着以后再说吧,今日团圆夜,不好说这个。”
戚钰始终是没有插话。
她看着自己面前茶杯里的茶叶。
其实齐岱年倒是没有完全说错,他并不止齐文锦一个儿子,那些庶子暂且不论,至少齐进是他嫡亲的弟弟。
如今齐进也要有孩子了。
她看向旁边自己的儿子,小人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带着笑意的眼睛显示着他的喜悦。
小孩子,就只是喜欢热闹,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那是只有她在困扰的问题问题,要怎么从这群豺狼虎豹之中,把自己的东西,完完整整拿回来?
齐文锦参加宫宴回来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家宴看着正进行到高潮,女眷们围在一起,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突然有人看着齐文锦说了句:“??喝罚酒的这不就来了?”
众人都转身看过来,哄笑出声。
齐文锦不明所以,但他也不怎么在意,他只是看向了坐在人群之中的戚钰。
也许在宫里的那两杯酒让他有些醉意了,这会儿的他尤其寂寞。哪里都是热闹的,宫里是,路上街边是,家里也是。
可只有热闹中的那个安静的人,能让他摆脱这样的寂寞,能给他归宿。
他走过去,齐昭叫他:“爹。”
齐文锦摸了摸他的头。
直到这个时候,女人才终于看向他了,眉眼微抬:“大人,您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文锦只觉得这会儿的戚钰莫名地温柔了许多。
他握住了女人的手,有些凉,那凉意让他恨不得把此刻自己胸口涌动的热意都传递过去。
可他最终就只是不动声色地笑问:“喝什么罚酒?"
有人笑着回答:“我们正说要投壶呢,输了的就让屋里的男人喝罚酒,这不嫂子刚说没人替她喝,大哥你就回来了。”
齐文锦看了一眼那边已经准备好的投壶。
“想不想玩?”
戚钰倒是无所谓玩不玩,但她听出了齐文锦的兴致和跃跃欲试。这人向来是喜欢这种事情也没错了。
在齐昭长大之前,齐文锦都是戚钰最重要的棋子,是她能光明正大接触齐家家产的理由。
思及此,戚钰目光微微上斜,横了过去:“大人在宫中已经喝了不少吧?还能喝吗?”
“大嫂这是心疼了!”又有人起哄。
恍惚间,齐文锦当真觉着,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对夫妻。他沉浸在这样的假象中无法自拔。
“放心吧,”男人拍了拍戚钰的手,“你只管玩就是了。”
于是戚钰就这么在众人的簇拥中过去了,她是先投的,大概是有些时日没玩这样的游戏了,她看着明显的手生,连投四天,俱是没中。
看着壶旁散落的散箭,戚钰回头看了一眼齐文锦。
男人们都坐在一起,齐文锦毫无疑问是正中位的,大家还会在箭没中的时候惋惜,可齐文锦就只是盯着女人的每个动作。
每个都像是在勾引他的动作。
尤其是这会儿回头看自己,那双眼睛,像是不好意思,或者是心虚,还是懊恼?欲语还休一般,让齐文锦的脑子似乎都在醉意中发涨。
尽管那可能就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后杯口向下示意。
明明是失败后的罚酒,他却是洒脱随性得像是在炫耀着胜利。
游戏继续下去,众人的视线大多在正投壶的人身上,只有齐文锦,始终盯着那一个身影。
戚钰连输几局了,他就一杯一杯罚酒地喝。
直到最后,女人似乎终于找到了手感,一点点扳回局面,投得一局比一局好,再不需要齐文锦喝罚酒了。
“大嫂,你怎么突飞猛进了?”
“刚刚是在让我们吧?”
“投得可真好。”
戚钰在众人的奉承声中笑了笑,但不远处的齐文锦却捏紧了半天也没机会喝的酒,目光阴鸷。
还不如投不中呢,他想着,只有那样,她才需要自己,才会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