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的声音让戚钰回了神。
她才发现儿子应该是没什么胃口的,粥喝得不多。
“怎么了?”
“父亲……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夜里听说他回了,本想过来的,容姨让我先不用来。”
戚钰的心一紧,她也不知齐昭昨夜居然在等齐文锦,想到昨晚房里的事情,也还好被秋容拦住了:“你父亲这些天累着了,歇下得早。他说今日会回来用午膳,你中午过来就好了。”
齐昭一听,眼里失落的阴霾被驱散了些。
“对了。”戚钰在他走之前又想起了什么,“这两日我让人收拾收拾,你还是搬回听玉轩去。”
齐昭的小脸几乎是马上就垮下来了,戚钰心疼却也没有动摇。齐文锦昨夜没有直接回她,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与齐昭虽然亲近,却又在这事上很坚持。让他们隔些距离,也是好的,戚钰心想着。
***
昨日没有出去,今日戚钰还是去城里的铺子看了。
“夫人您看,”云秀坊里,戚钰旁边的掌柜正在跟她介绍,“店里新的衣裳已经完工了,就等新年的时候拿出来展示了。”
云秀坊每年都会在年底的时候上新一件镇店之宝,是绣坊最好的绣娘们耗费一年的时间织成,无论用材与做功俱是上等的。
戚钰手抚摸上去,眼里也有几分惊艳。
“辛苦三娘了。”
除了掌柜,她的另一边站着的便是绣坊里最好的绣娘。
得了夸奖,谢三娘也是由衷地笑:“夫人严重了,这是三娘份内的事情。”
戚钰又在作坊里巡视了一周,大家俱是忙碌着的。
“年里该是最忙的时候了,大家辛苦些,”戚钰一边往外去一边跟掌柜的吩咐,“届时你多发些赏银。”
“小的明白。”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到了前铺。
“小哥,您再好生看看,这布虽是粗糙了些,但家妹你手艺是绝对没得说的。”
吵闹声将戚钰的目光吸引了去,就见着一个青衫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纪,样貌并不十分出众,却是让人很容易心生亲近。
看着是张好人脸。
“就不说手艺了,你这料子我们绣坊收了能做什么?云秀坊可不是什么垃圾都捡的,那不是砸我们招牌吗?”
小二的语气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掌柜的迅速看了眼戚钰的脸色,在夫人面前,他自然是希望一点事端都不要生,他正想着上前制止,就见戚钰已经过去了。
“怎么回事?”跟过去的掌柜的先一步问出口。
那青衫男子往这两人看来,视线尤其在戚钰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大约也是看出了戚钰的身份不凡,马上将视线转向了她:“夫人,您瞧瞧吧,这是我妹妹织的布,能不能值些银子?”
戚钰接过去看了。
确实是最粗糙的棉布,小二不收也是正常。云秀坊是京城最大的绣坊,绸缎、棉布各种材料均有,但无一例外都是名贵的,因为他们主要是承接京城的达官贵人,甚至也为宫里做过活。
“云秀坊并不收这种材质。”
男子的眸色一黯,他大概终于是认命了,原本是想伸手拿回自己的布的,却见这位夫人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没有旁的铺子收吗?”戚钰又问了一句。
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这织布的手艺确实是不错的。
面前拮据的青年不自在收回了手:“云秀坊是京城最好的做衣作坊,我便先来这里。”
不是先去容易卖得出去的,而是先来了最好的地方。
戚钰眼里多了两分兴趣,她再次打量青年,全身上下该是找不到一件值钱的东西,那件青衫在这个季节着实太过单薄了,男人的唇都是乌紫的。
她不是什么轻易泛滥同情心的人,刚刚让她心生恻隐的,无非是那句“家妹”。
眼前这人,一如当年哥哥在为自己遮风挡雨一般。
她的哥哥若是还在……
“还有旁的吗?”戚钰开口问。
这话让方尚眼里骤然多了几分光亮:“还有。”
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带着刺绣的手帕。戚钰眼睛微亮,拿着那手帕翻了翻,虽然只是一树简单的梅花,但戚钰是识货的,自是能看出好手艺!只可惜手帕的材质依旧是太过廉价,有些浪费了。
连掌柜的投来的目光也有了不同。
“云秀坊虽不能收,我看着倒是挺欢喜的。秋容。”
秋容立刻上前,从怀里取出几贯钱来,这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他实际能卖出的价钱了。
方尚的脸上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这……这太多了,夫人。”
“拿着吧,”秋容径直塞给了他,“夫人喜欢的东西,自是与正常收购不同。”
她这么说了,方尚才将这五贯钱收起。对于这些大人物来说,或许就只是手指缝隙中撒下来的罢了,但已经能让他们家里过个好年了。
他又看向戚钰,女人脸上没什么悲天悯人的温柔,连自己的名字、家中具体的情况都没问,反而看起来冷漠得很,只有刚刚某一瞬间流露出的像是哀伤一样的情绪。
他弯下腰,对着戚钰深深一拜:“多谢夫人大恩大德。”
等男人走了,戚钰将东西都递给身后的下人:“今年是个灾年,等逐华卖去后,钱都捐了赈灾。”
逐华是云秀坊上一年的招牌。
“是,”掌柜的应下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提起,“那个……其实陆姨娘之前也差人来问过逐华,似乎是有意想买……”
戚钰目光淡淡扫过去,绣坊每年的镇店之物最多只是外借,只有年末了才会开卖,能不能买到,在京中贵女们眼里,也是一桩荣耀。
让陆白薇掺和进来算什么事?
接收到她的视线,掌柜马上接了话:“夫人放心,小的已经回绝了。”
说实话,真要给陆姨娘穿了,那才是砸绣坊的招牌。
他自是不情愿的,之所以还要问上一问,毕竟……那可是尚书大人的宠妾,他还是得把责任甩出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