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凶的,像一只防御性极强的小猫。
卞生烟将手里的湿纸巾放在灶台上,转而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几颗陈皮糖。
“吃点吧,吃了,身上就不疼了。”
这会儿,元颂今的胳膊终于不再流血了,但肯定是少不了的。
吃糖就不疼了只是安慰话,卞生烟觉得他的情况,应该要看一下医生。
但这里条件实在太差了,只能拿点糖哄哄小孩儿了。
元颂今抬起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紧接着,视线又移向了她手中的糖,喉咙不住吞咽着口水。
从来没见过这种稀罕物的小孩儿自然会馋。
于是,卞生烟直接将糖塞进了他手里。
元颂今没急着吃,而是望着手里的糖果发呆。
糖纸是漂亮的橙黄色,鲜艳明亮,裁剪工整的包装包裹了一颗圆球状糖果。
光从外观看着,就给人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这是来自西溪县外的零食,也是他此前从未接触到的贵重东西。
手掌仿佛托举了千斤重的珍宝,他有些快端不住了。
元颂今将糖装进裤子口袋,结果下一秒,它们就从破洞里面哗啦啦掉了出来。
几颗糖全滚在脚边,令他一下子就窘迫住了。
他的衣服破了很久,但是再也没有人帮他缝补。
卞生烟没说话,而是蹲下,帮他重新捡起来,又放进了手里。
“拿着,一会儿吃掉,这样就不会漏出来了。”
元颂今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那边的事,手下都谈好了,卞生烟斟酌着情况,准备过去,身侧的小男儿却忽然叫住她,用稚嫩的嗓音问道:“我可以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出来做慈善,让被资助人知晓姓名,可不是一件好事。
卞生烟很是干脆地拒绝了:“不可以。”
小孩儿很是失落,但他很快就跟自己调节好了,人家只是过来资助做好事的,凭什么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不过,”卞生烟拐了个弯,说:“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姐姐。”
于是元颂今乖巧地喊了一句:“姐姐。”
听听这声音多么美妙。
卞生烟冲他微微一笑。
随即,手下人和保镖走过来,一行人准备离开。
村支书却忽然热情劝道:“卞小姐,你们不如就在我们这儿吃完晚饭再走吧。”
“不用了。”卞生烟很是无情地拒绝了。
这个村是他们探访的最后一个地点,没什么事,卞生烟是不会选择在这种乡镇小村落脚停留的。
况且今晚夜里还会有雨,到时候回去的路只会更艰难。
村支书还想再说点什么劝劝他们,但围着卞生烟的保镖抬了抬手,腰间不经意露出来的手枪令男人神色一顿。
随后他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再说,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了村子。
等人走后,村支书收起虚伪的笑,一把住元颂今的脖子,咬牙威胁道:“你刚刚想干什么?”
男孩儿缩着脖子直摇头:“没有......”
男人冷哼一声,随手将他推到地上。
“从现在开始,你妈就是跟野男人跑了。谁来问,都这么说,你听到没?”
元颂今没搭腔,男人就又要冲过来打他,于是他赶紧点头,红着眼眶屈服了。
摔在地上的时候,手心里的糖果到了他。
元颂今顺势坐在地上,摊开手指,看着明晃晃的包装,他忍不住剥开了一颗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吃。
很甜。
糖果在口腔里留下的味道越来越甜。
元颂今睁开眼,正好对上卞生烟焦急的眼眸。
头顶的天花板显示,这是两人一起住的卧室。
他终于又回到姐姐的公寓了。
“姐姐......”元颂今张嘴,干涩地叫了一声,隐约间,好像真的尝到口腔里有甜甜的味道。
卞生烟捧着他的脸长吁一口气。
人醒了就没事。
整个屋子都很热,卞生烟把空调开到了最高,元颂今身上的被子盖了足足三层,但他却觉得身体有些麻,没什么知觉。
卞生烟伸进被子里,掏出来他的手观察。
随着回温,血液重新开始流动,皮肤表面也已经在渐渐恢复正常的颜色。
卞生烟命令道:“动一下手指我看看。”
元颂今听完,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才接收到指令。
他缓缓伸展了下手指。
见状,卞生烟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等把元颂今从被子里扒出来,卞生烟脱光了他的衣服,将人泡进了满是温水的浴缸中。
泡完,元颂今又被团吧团吧裹进了卧室的被子里。
他的体温总算趋于正常了,但脸还是很白,左脸颊肿得十分明显,上面的巴掌印连手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卞生烟找来冰袋让他自己捂着。
忙了一大早上,她连口水都没喝上,更别提买来的早饭了。
桌上的包子和豆浆已经冷透了,卞生烟随便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然后兀自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
她现在有些分不清是饿还是累,两个包子一杯豆浆下肚,胃里没什么感觉。
整座公寓都热烘烘的,空调一时半会儿不能关,她不得不脱掉了毛衣,只穿了件打底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就是不肯迈进卧室一步。
周遭安静的不像话。
突然,她想起来,新买的手机还没拆。
昨夜摔坏的手机还掉在卧室的地板上。
为了重新装卡开机,卞生烟不得不起身,往卧室去了一趟。
但她心底的火气还没消,暂时不想见到元颂今,不想跟他搭话。
因此她步子迈的很轻,几乎听不见声音,但还是在脚踏上门口地板的那一刻,床上的蚕蛹猛地坐了起来,冲她弱弱喊道:“姐姐……………
卞生烟定了一会儿,索性不装了,直接大步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手机碎片就出了卧室。
等新手机开机,无数个电话瞬间打了过来。
滴滴的信息铃声响了好几分钟。
卞生烟大致扫了一眼,不得不将手机再次关机。
终于消停了。
不知什么时候,元颂今从被子里走出来,光脚踩在地板上,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姐姐......你听我解释好吗,我其实??”
“闭嘴。”卞生烟直接打断他。
等转过身,她才发现这家伙穿着洗完澡后的单薄睡衣就出来了,脚底板光溜溜的,冻得红彤彤的。
卞生烟脸一沉,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元颂今扛起来扔进了卧室,二话不说将他重新包的严严实实,就剩个脸露在外面。
“姐姐!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元颂今叫起来,反被卞生烟摁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我一会儿就给元家打电话,让他们接你回去。”卞生烟掏出手机,冷冷道:“元小少爷玩够了,知不知道你家里人找你都快找疯了?”
她那上面的电话,一多半都是元家的人打来的。
还不是为了这家伙。
消失一整晚,差点冻死在她家门口,说出去多吓人。
“我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一会儿把你东西都收拾好,等元家人来了,你就跟着他们一起滚。”
说着,卞生烟找到元兴文的电话,就要拨过去。
“不要......姐姐!”
元颂今抗拒地叫了起来,两行泪直接顺着眼窝往下淌,哽咽声起起伏伏。
“你都不听我说………………给我个解释的机会怎么了!不想看到我还救我干什么,让我冻死在外面不就得了?一说话你就走人,一解释你就让我滚,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要这么对我......”
话还没说完,在被子里动弹不得的元颂今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他声音越来越小,控诉的委屈止不住地往外涌。
这还是头一次,他用这么大的嗓门跟卞生烟说话。
又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闻言,床边的女子收起手机冷笑一声,居高临下道:“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