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药品不容易获取,市面虽然禁止售卖,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渠道,所以不排除元颂今通过其他手段弄到bond-113的可能。
而且,事故现场找到的残留bond-113无法进行指纹提取。
这事说起来不大,但深究就会发现,每一个线索都存在点缺陷。
卞生烟抱胸坐着,听到这话,她抬眼看过来,冷不防开口:“谁说没有证据?"
她挥了挥手,一旁站立的长发女人就上前,打开了她手中一直提着的黑色文件包。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只看那人从里面掏出来一份药品房的药品拿取登记记录复印件。
而这份数据,他们警方一早就拿到手了,并没有发现什么。
但仔细一瞧,这份文件跟警方手里的又有些不同。
卞生烟指着下面几行增加的药品添存记录:“拿了bond-113的人,未必会在这上面进行登记。我们查找了药品房bond-113的添存记录,在上个月24号添存完药品时,bond-113的总数量为3786克。但是,在核对了最近一个月的拿取记录过后,发
现截止到昨天,它的总数量还剩下1035克。”
转而,她的手指挪向了上面一排bond-113的拿取登记表,“自上个月24号添存完毕后,这中间一共有6次拿取记录,登记表上的数值加起来一共是2451克。警察先生,你们要不要算算,这中间缺了多少?”
几个警察在本子上画了画,最终在算式的结果那块,写下了一个数字300。
而300g,刚好就是警方根据案发现场的残留物估算出来的bond-113数量。
也就是说,导致实验室爆炸的不明bond-113药品,就是出自京北大学的药品房。
数据摆在面前,但断案讲究证据。
警察沉声道:“可这还是无法排除元颂今的作案嫌疑。”
据多位人证,以及他们那节课的生化老师所言,元颂今是中医(3)班所有学生里去药品房次数最多的人。
学生很多,但老师们唯独对元颂今印象最为深刻,因此他经常被各个科室的老师喊去帮忙取些药品来实验室。
也许就是那中间的某一次,让他有了充足的作案空间。
“经常去药品房就能断定他是凶手?”卞生烟眼眸覆上了一层冰霜:“警察先生,不是谁是受害者谁就有理。他们俩,一个瞎了眼,一个毁了容,那我们颂今受的伤就可以忽略吗?”
如果不是命大,元颂今这会儿很可能人就没了。
警察沉默了一会儿。
审讯室陷入了僵局。
卞生烟并不想在争论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她让身旁的女人打开了电脑。
“这是13号下午14:50左右的药品房监控录像。”
在这段视频里,他们发现了很多人的身影。
当时是有老师在搬东西,所以叫了几个学生来帮忙。
而这其中,他们就看到了蒋川。
警察纷纷一愣。
他们只调取了最近几次元颂今进入药品房的监控记录。对于之前的摄像数据,因为没法锁定具体的嫌疑人,所以就没有继续往前翻。
卞生烟指着那段录像说道:“调查当天的监控录像,当然什么都查不到。”
她让女人将监控的视角切换到了放置易燃易爆危险品区域的那一块。
随后,众人就看到了蒋川抱着几瓶药过来,打开柜子放了进去。
但不知道是不是药品的性质影响,蒋川放的时候,动作很轻很慢,手臂在柜子里伸来伸去,最后关上了柜门。
女人将视频画面定格在蒋川手拿出柜门的那一瞬间,并将画面放大了十倍。
在场的人眯着眼仔细一瞧,恍然发现那一刻,蒋川的右手呈握拳姿态。
像是手里抓了什么东西。
几位警察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个脸上露出了为难:“这些,可能还不够证明蒋川拿了bond-113。”
因为柜子里存放的,不只有bond-113一种药品。
卞生烟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于是她让一旁的女人从包里拿出了最后一样关键性的物证。
“我家颂今说在换衣间看到了那个药瓶,那就是有。你们没找到,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将药瓶扔在学校。”
女人拿出了用透明密封袋装好的药瓶,推给了警察。
瓶身内壁还留有些微的白色碎块。
“你们可以提取指纹了。”卞生烟说:“我不相信那两个家伙能聪明到抹掉上面的一切痕迹。
“等一下,”警察问道:“这个瓶子你们在哪里拿到的?”
他们昨天在实验室附近搜了一圈,愣是没看到一定点可疑药瓶的踪迹。
而他们作为当事人,却能轻松拿出来最为重要的物证,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此案与他们无关。
“在医院的垃圾桶里捡的。”一旁的女人淡淡回答。
警察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两眼,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剩下的,你们跟我的律师谈吧。”卞生烟扭头,指了指一直刚刚出声的冷酷女人,平静道:“我还要带元颂今去医院换药,不能耽搁。本次的事故,我们这边会提起诉讼,追究到底。希望警察先生能尽快将案件的结果告知于我,谢谢。”
跟随他们俩来的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给警察递了过去。
闻人忆冰??天韵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法务门面,京城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师。
她平静开口,声音跟名字一样,冷冰冰的:“后续关于本次事故的交涉,将由我代替我的委托人元颂今先生进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现在请联系技术科的人来对瓶身做一下指纹鉴定……………”
出了警局,卞生烟给元颂今套上围巾,确保他不会冷后,两人上车,去了卞家的私人医院。
从昨晚到现在,元颂今的伤口有微微的出血,纱布已经红透了,必须要换新的。
从审讯室出来开始,元颂今就一直与她十指相扣。
等检查完,医生给元颂今换上了新的纱布和绷带。
返程前,两人站在医院走廊,卞生烟替他整理好衣服和围巾,怕他吹了冷风会不舒服,抬眼就发现元颂今一直弯着眉眼看她,眸色像是一江春水,平静,柔和,充满了崇拜和爱意。
卞生烟手中动作一顿。
这个眼神,她曾经见过一次。
一年前,在两人在一起的那一天,元颂今出了车祸摔在路边,卞生烟一脚将那个对他羞辱斥骂的男车主踹进了草丛里时,元颂今也是用这种充满了惊喜和崇敬的眼神仰望着她。
只不过与那时相比,如今他的目光更为真诚,炽热,大胆,直勾勾地看过来,眼里亮晶晶的。
脖子都伤成这样了,还在警局被人反咬一口当做嫌疑人差点被拘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卞生烟从警局出来起,心情就不是很好。
一是对面的凶手反而污蔑元颂今,将脏水都泼到他身上,同为受害者,他们俩自食恶果还不忘把元颂今拉下水。
二是警察怀疑质问的语气,着实令她很不舒服。
尽管知道这件事明眼人第一时间都会觉得作案凶手跟元颂今逃不了干系,但身为侥幸捡了一条命的人,却还要通过自证来撇清关系,这一点让她十分难受。
闻人忆冰带着人在医院翻了一晚上的垃圾桶,她则是根据手下人要来的监控录像看了一夜的电脑,才找到弓洪跟蒋川的把柄。
如果元颂今身边没有她,如果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遭遇这种事,除了等警方破案,查出真相,他还能有什么破局的办法呢。
除了等,他没有第二种解法。
很有可能,在证物缺失、证据不够充分的情况下,他反被当做加害者锒铛入狱。
卞生烟皱着眉,将元颂今的拉链拉好,又轻轻地抱住了他,低声叹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笑出来的。”
元颂今从手机上下载了一个可以文字转语音的软件,路上就用这个跟卞生烟交流。
他打了几个字上去,随后点击朗读,冰冷的机械音便响了起来??
“今天,谢谢姐姐。”
卞生烟还有些不习惯这个陌生的机械男性嗓音,尤其是他替元颂今张嘴说话,听上去有些滑稽。
元颂今又打了几个字:“姐姐无条件站在我这边,还帮我找证据澄清,我很开心。”
卞生烟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平常就是这么欺负你的吗?”
元颂今想摇头,但刚包扎的伤口提醒了他,于是他在手机上写:“不是的,只是这次,我没想到他们会为了推卸责任把事情都安在我头上,同学们平时跟我关系都很好的。
卞生烟已经不太愿意相信他这种话的真实性了,但她没有戳穿,只心疼地捧着他的脸吻了吻,带着凉意的唇划过元颂今的脸颊,像是安抚,又像是怜爱。
“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元颂今又弯起了眼睛,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再次响起:“谢谢姐姐,我爱你。”
机械男声虽然听着别扭,但传达的感情反倒比从前更加强烈。
卞生烟抵着他的额头,轻声回应道:“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