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浓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走到前台边上,双手搭在台面俯瞰坐着的董玉娟,说:“阿姨,这宾馆生意什么情况,我可是一清二楚。”
“你哪里清楚!”董玉娟抬头看着她,一本正经道,“宾馆这几年生意好得不像话。”
她边说边关电脑,一副你说破天就是没房间了的架势。
“反正房间都住满了,要不小澈出去住,要不你俩挤一间。”她起身,端着自己的茶杯转身往楼梯处走,“我啊,年纪大了,你们两个自己商量,我上楼睡觉了。”
看着黄玉娟决绝的背影,江雨浓被气笑了。
怪不得叫老小孩呢。
还真的是,够调皮。
站在一旁双手插兜优哉游哉的沉澈一脸得意,他甚至还特开心地跟玉娟摆摆手再见说晚安。
等到董玉娟上楼后,江雨浓绕进前台。
笑话,她可是在这里工作了整整一年。
满房了是吧,没问题啊,自己拿钥匙开门就是了。
前台还是八年前那些东西,甚至连摆放的顺序都没有换。江雨浓走进去后,十分自信地拉开右侧第一个抽屉,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比刚出厂都要空的内里。
别说钥匙了,一粒尘土都没有......
看到这情形,她无意识地低头又确认了一遍,甚至伸手检查了一下抽屉深处,确实什么都没有。
然后她又打开第二个,第三个......左边的抽屉,下面的柜子。
所有能储物的地方全部检查一遍后,连个钥匙圈的影子都没见到。
在江雨浓蹲着打开最后一个柜子的时候,头顶突然传了一声笑。
她抬头,就见沉澈像高中时的无数次一样,双臂撑在前台,笑着看向自己。
“江雨浓,阿姨如果有意要撮合我们,钥匙一定藏在了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江雨浓起身,“你很开心?”
“当然!”沉澈坦然,十分欠揍地说,“多年后又能跟你睡一张床了,当然开心。”
江雨浓微眯着眼注视了他几秒,随后嗤笑一声,不屑道:“敢就来啊。”
说完,她转身往楼梯的位置走,还不忘叮嘱沉澈,“锁门关灯。”
这话无疑是默许了两人可以共住一间房。
但江雨浓会这样做,完全出于对沉澈的信任。
说白了,不甘心的亲吻拥抱,还有带了思念的亲吻拥抱,和真正上战场是两回事。
他们都是很有分寸的人。
只是沉澈不敢拿自己的欲望去赌理智。
他那样说,也只是图个嘴瘾。
当然,这一点,江雨浓也清楚。
“江雨浓。”沉澈喊住她。
江雨浓停住脚回头,“怎么了?”
“你困吗?”
“还行。”
“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点五十。”
沉澈仍维持双臂搭在前台大理石台面上的姿势,只不过头侧向江雨浓的方向,视线留在了她身上。
“那有没有兴趣看场辩论?”他问。
江雨浓蹙眉,“辩论?”
“嗯。”沉澈点头确认,“辩论。”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江雨浓思忖了一会儿,有点感兴趣地道:“在哪儿看?”
沉澈冲着前台的电脑歪歪头,“这里。”
沉澈操纵电脑调取视频,江雨浓去倒了两杯水。
等到她回来,沉澈视频也找好了。两人并排挤在并不宽敞的宾馆前台,安静等待接下来几十分钟的独处时光。
两人坐好,视频开始。
主席说完开场词后,这场辩论的主题也随之开启。
“故事的结局重不重要。”
最开始,江雨浓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受,直到主席评委破完题,直到宣布双方辩友上场,直到一众外国人中,江雨浓看到了沉澈,才察觉这场辩论就是重逢那天,叶梦迪曾经说过得偶遇。
因为沉澈在的位置,是正方四辩。
他的观点是:故事的结局,重要。
看到他的那一刻,看到他观点的那一刻,江雨浓握了握手里的水杯,同时下意识抿紧嘴唇。
她大概知道了沉澈在这个时候邀请自己看这场辩论的原因,也大概知道了不擅长消耗时间的沉澈,当年会参加辩论,会选这场比赛的原因。
整场辩论接近一个半小时,江雨浓和沉澈一句话没说,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听着辩论人的观点。
直到结束,两人仍旧端坐在原位置,没有动。
良久后,江雨浓开口问:“沉澈,对你来说,过程真的不重要吗?”
“重要。”沉澈说,“过程很重要,但在意的人和事,结局更重要。"
自己深爱的人就在眼前,又怎么可能只甘心于曾经的过程?
江雨浓伸手,把全程紧握在手里的杯子轻轻放在台面,对沉澈说:“很晚了,去睡吧。”
沉澈转头看她,“你去吧,好好休息。”
“你呢?”江雨浓也侧头看他。
沉澈笑,“宾馆里,可是有一间秘密卧室,忘了?”
江雨浓闻言,扬起双眉短暂思考了一秒,然后瞬间明白了沉澈说的是哪里。
于是她也很浅地笑了,起身垂眸看着沉澈,说:“那,晚安。”
“晚安。”
江雨浓转身往二楼走,沉澈关了电脑,回车上拿了行李箱,锁了大门关了一楼的灯,然后去了江雨浓曾经住了一年的地方。
楼上的江雨浓在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回想刚刚看的辩论赛。
她回想沉澈说的:
“不在意结局的人,是强制否认和压抑内心遗憾的人。”
“他们不是不在意,只是在欺骗自己不遗憾,只是在装作不遗憾。”
重逢以来,沉澈问过她很多次,对于两人的那段感情,真的忘了吗?真的没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