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荷能听不出这狗东西在内涵她?
她脑袋能有多沉,压得康熙胳膊都动不了......肯定是他太弱。
不过......这应该不算有损龙体吧?
她只当没听懂康熙的话,殷勤扶着康熙坐下,声音又甜又软。
“万岁爷要是还不舒服,奴婢稍稍会一点推拿,要不给您按按?”
只要没证据,就啥都没发生。
康熙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懒洋洋嗯了声,心底颇为受用方荷的殷勤。
其实被方荷靠着,他胳膊只发麻了一阵,并未有太大不适。
但离开马车之前,方荷还没醒,拍她两下,她还嘟囔着烦,都不知道谁才是主子。
康熙好气又好笑,到底没跟个睡惜了的计较。
怕方荷从座位上跌下来,他将人抱到了地上,用了被靠着的右臂,一时不察抻了筋。
梁九功刚才替他按过了,揉开筋有些不适,梁九功这才伺候着。
习武之人肌肉太硬,就方荷那点子力气,摁了一会儿,就累得不想动了。
她也不说停下,只动作越来越慢。
康熙无奈道:“行了,你会儿,再过一个时辰就出发,朕没你那么娇气,过会儿就好了。”
方荷立马顺着杆子往下爬,端正坐在侧面,煞有其事地点头。
“万岁爷批评的是,奴婢往后一定改!”
能改多少她保证不了,但把人给累残了,态度必须得摆出来。
康熙若想,他比一般男子更会讨女人欢心,如今已将方荷视为自己的人,自然不会再跟以前那般刻薄。
他含笑拍拍荷的脑袋,“做你自己就挺好,左右也是朕自个儿喂出来的,你什么样儿朕没见过,该当受着。”
这世道其他女子听皇上如此亲昵,大概心里会甜蜜。
但方荷只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垂着眸子没吭声。
那他没见过的样儿可多了。
以她真正的脾气,这会子早甩出个耳刮子,扛火车跑了。
靠他身上是他的福气,有本事叫她回去啊!
将士们连夜赶路,也需要修整,阿兰泰下令叫人就地坐下浅眠。
听见外头渐渐安静下来,方荷叫春来替她守着,跑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解决了下个人问题。
回来没过多久,队伍继续出发,直到接近黎明时分,他们才靠近哈拉哈河中下游一处废弃的码头。
阿兰泰提前派出的斥候,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艘半新不旧的船,看起来还不小,有两层舱房。
康熙吩咐:“阿兰泰,你带九百人继续赶路,往三道弯左侧藏好,彭春从雅克萨那边回返,应该在右侧。”
“派会凫水的人隐秘过河,一旦发现彭春的踪迹,立刻传达朕的旨意给他。”
阿兰泰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打算。
这是要利用漠西和罗刹可能设埋伏的地方将计就计,前后夹击,断两者的后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略有些不放心:“万岁爷,您留一百人是不是有点少了?万一对方也派出斥候,发现您的行踪……………”
康熙冷笑:“那就让他们来,正好叫朕与你们做先锋,吸引他们的注意,一个都别放跑了!”
虽他从未上过战场,单论功夫而言,阿兰泰和彭春他们未必能比得过他。
身为大清巴图鲁,康熙丝毫不介意多杀几个敌人鼓舞士气。
即便遇到危机,他也有把握顺利逃脱。
阿兰泰见皇上坚持,没敢再多说,时间不容耽搁,立刻带着人继续绕河前行。
等上了船,方荷心肠里才渐渐生出忐忑。
她拉着春来低声问:“要是真打起来,咱们可怎么办啊?”
“我,我不是害怕啊,我就是怕拖了万岁爷的后腿,要是有个万一,咱两家的祖坟都不够刨的啊!”
一直急匆匆赶路,她一个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对打仗实在没啥真实感。
可刚才听到康熙的吩咐,好像随时都会打起来,跟前却只剩下一百个人了。
对面却是大清要以三千人才能对付的敌人,还有个准噶尔………………
就算她对历史没那么精通,三征噶尔丹她是知道的,能叫康熙三回才拿下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越想她越害怕,饭都能少吃一碗的那种。
呜呜宫里的银子都还没来得及花呢,还有比这更悲伤的事儿吗?
春来知道姑娘全身上下就嘴最硬,憋着笑刚想解释,康熙便出现在二层的栏杆前。
禁卫军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船上还挺安静,康熙耳朵尖,声音含笑接了她这一茬。
“你不怕就好,真打起来,春来和梁九功他们都会功夫,朕也肯定跑得比你快。”
“有你这样忠心的丫头殿后,朕一定龙体安泰,保住你们两家的祖坟。”
方荷:“......”祖坟是保住了,她坟头要开始长草了吧?
她鼓了鼓脸颊,后悔自己为银子没坚持留在行宫。
那时候康熙肯定不会阻拦,说不定还能因为她贪生怕死,歇了留她的心思呢。
折腾那么久,宫宫没出了,要是两辈子她都要因为爱财没命,她能气到再从地底下爬出来!
康熙冲春来挥挥手,春来憋着笑退下,先去收拾住处。
把方荷叫上二层,在夏夜的微风中,康熙声音随性慵懒得像是在游花船。
“咱们此行装作北上收货的行商,即便是碰上那些打打杀杀的,破财免灾也就是了,不会正面跟敌人对上。”
“可毛子也听不懂咱们的话,真能避开吗?”方荷还有些愁,愁得她都饿了,就怕破财又遭灾啊!
也不知道罗刹兵听不听得懂英语,但她该怎么解释自己三百千都认不全,却能张嘴鸟语花香呢?
康熙握住方荷手臂,将小脸儿都快愁成包子的娇人儿拉到自己的身前,尾音带着柔软的笑意。
“别怕,朕会说几句罗刹语,不然也不敢说自己是收货的不是?”
方荷想了想,有道理,这位爷还有洋大臣呢,她心下稍稍放松了些。
康熙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故作严肃道:“这样......梁九功是管家,李德全是随从,你和春来就给朕当丫头。
“为保万无一失,你可要当心些,称呼朕老爷,别露了馅儿。”
方荷下意识点头,那没问题,她演技杠杠的,不过脑袋点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老爷出行,只带一个随从,却带俩丫鬟......”她害怕不起来了,只眼神微妙偷?康熙的神色。
这能是正经丫鬟吗?
康熙俯身,与荷四目相对,眸子里闪过叫方荷心悸的意味深长。
“你最会躲懒,那一个丫鬟暖床,一个丫鬟办差,不正合适?”
他声线刻意压得低沉,笑意都藏在了尾音里。
方荷其实有点声控,上辈子第二任男朋友追她,她本来更喜欢小鲜肉的,还是拜倒在了对方好听的声音里。
这会子听到康熙又低又有磁性的声音,她瞬间感觉自己麻透了,尤其是头皮。
她隐约能感觉出,康熙怀疑她先前颇为夸张的傻到底有几分......还是不愿意侍寝。
她贝齿轻咬着唇瓣,千笑,“只要万岁爷不嫌弃奴婢没好好洗漱,奴婢这就去给您暖暖被窝?”
康熙定定看她几息,站直身子往里头去,只留下一声轻笑。
“等春来收拾好,你先睡会儿,朕还有事要忙......没洗干净,不许沾朕的床!”
方荷:“......”她可以脏到去木兰围场,真的!
“皇上!”她疾走几步,喊住康熙。
待他回头后,方荷盈盈下拜。
“皇上金口玉言,奴婢就当是圣旨了。”
“奴婢从未求过您,此生只求您一件事,不止这一次,还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旦有万一,恳请万岁爷一定要跑在最前面!”
康熙跑了,她指不定还能活,康熙但凡有点什么意外,她一定死得透透的。
反正宫出不去,跑也跑不过,该拉的好感必须给她拉满!
康熙仔细打量着方荷,发现她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心下微微一震。
即便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大有人在,他们所图为何,他也很清楚。
从未有人将保护他这件事,当作一生只有一次的请求。
他没应下,只深深注视着方荷:“朕记下了......”也当真了。
这辈子她都别想再离开他身侧。
哪怕康熙给了保证,方荷还是有点怕,万一需要逃跑呢?
上辈子她八百米体侧都要命,这辈子又能快到哪儿去?
她四位数的身家啊!!
春来收拾完过来请,方荷还一脸忧郁。
“我担心万岁爷,实是难以入睡,先和衣歪一会儿,等天明用了早膳再歇息。”
结果她这一歪,很快就开始轻轻打呼,主要往码头那边走的路太颠簸,大伙儿都是大半夜没睡。
都准备好陪聊安慰的春来:“……
等方荷中午饿醒,康熙都没歇着,在一层的舱房内坐镇。
一百禁卫军,康熙也没叫他们闲着,化整为零,以十人为一伍,派出去了大半。
有负责乘小舟去周围探听动静的,也有在二层负责放哨的,更多是分批骑马出去,在三道弯和大船之间传递消息。
哈拉哈河的三道弯,就在入上游的口上,离他们并不算远。
阿兰泰只疾行出去两百余里,斥候就听到了蒙古兵的动静。
他们在挖坑,还有人在拴绊马绳。
阿兰泰立刻叫人隐藏起来,带着人潜行过去。
只能看得出是漠西部落的人,这些蒙古汉子身上佩戴部落的标志性弯刀,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准噶尔的人。
这显然是有心跟罗刹勾结,却没做好跟大清撕破脸的准备。
阿兰泰立刻叫人传递消息过去,绕开这些蒙古兵警戒的位置,后退几十里驻扎下来。
康熙收到消息后,立刻做出指示:“派十人渡河,先不必管彭春,左右横向搜索罗刹兵痕迹。”
翌日傍晚,阿兰泰那边又传来消息,在三道弯右侧,也就是离康熙比较近的这一侧,确实发现了罗刹兵的踪迹。
那些毛子将炮筒藏在挖空的树干里,埋伏在草地中,只等着彭春过来。
斥候又潜行了几十里,暂时没发现彭春和郎谈的大军行踪。
康熙淡淡垂眸站在简陋沙盘前头,用手中的木棍轻轻往罗刹兵的反方向拨动。
再抬眸的一瞬,他的眼神骤然锋利,像一把神兵利刃,果断划破空气。
“传令给阿兰泰,留五百人追杀那些蒙古兵,不必留活口!”
“剩下四百人静待大军,以他们的脚程,最多不过一日,夜里必到!”
“不许与罗刹兵交手,以树枝扎扫帚,小股人马大张旗鼓穿林而过,打草惊蛇后,直奔彭春大军,剩下的人来个瓮中捉鳖!”
方荷大多时候都在一旁伺候着,好提醒康熙别忘了用膳,甚至洗漱和就寝也变成了她的活计。
倒不是她突然变勤快了。
只是很多伺候的人没带,梁九功和李德全身兼数职,连春来都要做浆洗的活儿,方荷没办法偷懒。
思及康熙先前的试探,没用梁九功吩咐,方荷就主动揽了御前的差事。
离战场越近,康熙身上那股子运筹帷幄的锐气就愈发明显。
方荷突然明白,这是康熙最辉煌,也最为意气风发的时代。
在接下来的几年之内,他甚至让整个朝堂都成为自己的一言堂,再无人敢触碰他的威严。
这样的皇帝,不管是真在意一个人,还是只将她当作闲暇之余消遣的玩意儿,不管手段柔和还是强硬,绝不会允许有第二种可能。
从他起意的那一刻起,她就只能留在宫里。
所谓的挣扎,不过这位爷看破不说破,拿来做下酒菜的消遣而已。
短短三日功夫,郎谈率一千将士在回雅克萨的途中埋伏,阿兰泰和彭春前后夹击,迅速破坏了准噶尔和罗刹的勾结。
当然,说是准噶尔,只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猜测,在几百小股蒙古兵被全歼后,噶尔丹始终没有露面。
甚至正在其他地方烧杀抢掠的漠西蒙古兵,连正面迎敌的打算都没有,像接到什么讯号,迅速从各处化整为零地撤离。
想在水窝子边儿上和偌大的草原追击蒙古兵,那是痴人说梦。
康熙得知消息后,只冷笑了一声,没将之放在心上。
等他到达木兰围场,也能见到噶尔丹,若噶尔丹去都不敢去,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本来与漠西商议好要共同设陷的罗刹兵,没了蒙古兵帮衬,被阿兰泰和赶路赶到快吐血的彭春恶狠狠打散。
死了大半后,罗刹兵扔下炮筒和辎重溃败逃离。
彭春和阿兰泰对此地都不算熟悉,还有郎谈埋伏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就没去追。
彭春继续整顿大军,他还要重回雅克萨城,彻底解决罗刹隐患。
阿兰泰率禁卫军归来,亲自为康熙送上好消息。
康熙高高站在二层的栏杆前朗声大笑??
“好!不愧是我满洲最精锐的男儿,旦有伤亡者,上折子给户部,加倍抚恤!”
“此行所有禁卫,待得回京,皆可论功行赏!”
阿兰泰率近千将士铿锵跪地,山呼万岁的雄浑声音,在哈拉哈河面上传出去很远,惊起无数飞鸟,竟似也为这快速而来的胜利庆贺。
雅克萨那边没那么快结束,康熙准备顺着哈拉哈河直下,去热河与太后和太子等人会合。
乘船比走陆路快得多,康熙便也不着急,颇有兴致地叫人去附近的部落买了些羊奶酒和牛羊肉回来,奖励随行的禁卫。
傍晚时分,太阳还没落入地平线,船舱和甲板上就散发出了非常浓郁的烤肉香气。
带着奶香味的酒味儿,飘荡在河面上,两者纠缠在一起,叫人闻之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