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2 / 2)

往常方荷在御茶房时,很少能接触到大阿哥和太子,关于两人的瓜,就是翠微得到的也少。

没想到蹲在几乎迈不开步子的小梢间里,倒半点不耽误她吃瓜,有时候瓜甚至还会嘀嘀咕咕路过她门前。

这叫她“反省的日子好过不少,越来越放松。

没人给她送行囊,没处吃饭?瞎,魏珠还在呢。

梁九功不为难他以后,李德全独木难支,即便魏珠一时进不了殿,在底下花银子行点小方便,倒都给他面子。

小陈子在外头那间铺子,每个月都能定时送进宫近十两银子。

再加上出来之前乔诚塞的,不犯规矩的情况下,勉强叫荷吃好喝好睡好还是可以的。

送上门的外卖,方荷不挑,以前放年假,她靠方便面都能在家里宅十天半个月不出门呢。

吃了睡,睡了吃,耳朵贴在门上就有小道消息往耳边送,还不用干活儿,要不是怕叫人听见,方荷差点笑出来。

等龙舟出了杨柳青河口,各处勉强捋顺了安静下来,李德全才出现在方荷面前。

“叫姑娘等急??”李德全幸灾乐祸的话没说完,就尴尬顿住了。

这冷了好几天,怎么瞧着还胖了点呢?

方荷体贴地露出强压忐忑的模样:“李哥哥,万岁爷可记起我来了?”

“我,我不是嫌弃闷在屋里太难熬了,实在是领着月例却不干活儿的滋味......”太爽了哈哈哈!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像哭出来了一样。

李德全勉强压下疑惑,“万岁爷你觐见,你赶紧收拾下,随我走吧!”

方荷心脏猛地一跳,铡刀终于来了。

她局促地搓了搓手,嗫嚅道:“那个什么,李哥哥.......我的行囊一直没送过来,实在是没法儿收拾……………”

反正脸洗了,也漱口,不怕熏着康师傅,能落魄点还是别张扬的好。

李德全:“......”失策了,早知道就叫人把东西给送过来。

可他也不敢叫万岁爷等,无奈,只能战战兢兢带着方荷上了龙舟的二层。

龙舟一共三层。

顶层中间是皇上暂时论政的御书房,两侧是侍卫监督河面各种意外情况的围房。

二层是康熙的寝殿,一层和甲板下层住着宫人和太监们。

方荷偷偷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看来皇上这会儿不忙,心情也还算放松,不然不会在就寝的地儿见她。

往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看到熟悉的明黄袍脚,方荷停下脚步,安静跪地。

“奴婢方荷,请万岁爷圣安。”

好一会儿没人说话,待得棋子落下的声音响起,康熙才淡淡出声。

“知道先前那批御前宫人是什么下场吗?”

方荷轻声道:“回万岁爷,奴婢不知,但隐隐知道她们做错了事,无非就那几种下场,奴婢不敢胡乱猜测。”

“哦?”????的布料摩擦声在不远处响起,康熙翻身侧坐在软榻上,冷白俊容上带了点温和笑意。

“那朕来告诉你,她们浑身骨头寸断,所有人舌头被割,扔去了乱葬岗,包括没做错事儿的尚寝嬷嬷和问心她们。”

“这样的结局,皆因你从中挑拨,叫她们意图以伤朕龙体的方式博宠,你说,朕该放过你吗?”

方荷微微抬头,面色不变,她为自己想过无数种死法,却绝不包括pua。

她极力冷静道:“回万岁爷,这个错恕奴婢万不能认。”

“茹月和白敏等人对奴婢从未有过善念,甚至可以踩着奴婢的血肉往上爬,奴婢对此心知肚明,挑拨之举,也绝不为害人性命。”

“她们犯错,皆因自己心中的贪念,至于其他人,或是愚蠢被人利用,或叫猪油蒙了心,既享了御前比其他宫人都体面的待遇,就该承受咎由自取之果。”

巧雯曾照顾过原身和她,也没主动害过她,所以方荷愿意给她十两银子了却因果。

康熙不是个滥杀的皇帝,如果其他人被杀,她们的错处,与她何干,她又不是卖盐的。

至于茹月和白敏?抱歉,她从不是个好人,能遵守的也唯生存规则罢了。

上辈子谁欺负她,只要有能力,她都会加倍欺负回去。

在这个世道,旁人可能懒得欺负你,因为你唯一有用的不过一条贱命。

谁想要她的命,她不主动剐了对方,都觉得自己善良了。

谁也别想道德绑架她!

康熙还是头回见方荷在他面前如此犀利,被逗得笑出声来。

片刻后,明黄色袍角和一双大脚落到方荷眼皮子底下,一把白玉扇骨挑起她的下巴。

方荷呼吸一室,泛着涟漪的澄澈鹿眸落在康熙温和含笑的眼底。

这一刻,康熙不像个皇上,叫人恍惚觉得他仿佛游山玩水的大家公子哥,连身上的气息都比这初秋的河面更温柔。

“朕好些年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女子了。”康熙笑着将白玉扇斜插入颈后,丝毫不在意方荷身上的脏污,伸手捏着荷的下巴迫她靠近。

方荷被惊得低呼出声,差点一脑袋扎康熙怀里去,险而险之地撑着他膝盖才稳住自己,脸上露出真切的慌色。

幸亏她先前把水粉藏身上了,这是要干啥?

康师傅这么不忌口的嘛?!

独自在殿内伺候的梁九功低下头去。

康熙没什么旖旎心思,只伸手拂开方荷的刘海,定定看了两眼,随即起身,颇为嫌弃地去洗手。

方荷:“......”她好几天没洗头是客观原因,可不怪她脏。

“梁九功说得对,你确实长得有几分面善,那朕就多跟你说几句。”康熙扫了下衣摆,重新坐定。

“知道朕为何没问你是否知错吗?”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说你聪明,是因为跟你一样能踩准底线的女子,宫里实在不多。”

“你知道徐嬷嬷对你不喜,依靠她而活的时候,你能耐得住寂寞在茶房一躲就是九年,倒比朕跟前的奴才还有耐心些。”

梁九功感觉膝盖一疼,主子爷哪儿都好,就是爱拉踩……………

方荷:“......”那啥,有没有可能,芳荷她就是很听话的社恐呢?

“等徐嬷嬷没了,你怕乔诚靠不住,这才走出茶房,来吸引朕的注意力。”

梁九功:“......”有道理,反正他要拉人顶缸,也得能见着人不是?

方荷表情更斯巴达了,除了魏珠被打,她哪回是自己主动上前的?

“你敢一次次算计朕,还趁着朕醉酒后以下犯上,是知道自个儿对朕有用。”康熙眸底的温和蓦地消失,冷冽杀意若寒芒一寸寸笼罩方荷。

“你聪明到让朕不得不怀疑,等你将来有一日爬上高位,为了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会不会连朕的性命都敢拿来算计......”

“不会有这一天。”方荷白着脸打断康熙的话。

她倏然抬起头,以掩不住惶恐却极力镇定的眼神仰望康熙。

“奴婢绝不会有背叛皇上的那一天!”

“万岁爷福泽绵长才有天下太平,大清再不会出您这样名垂千史的英明圣君!”

“对奴婢而言,绝不可能有其他缘由可获得的利益,比得过忠心于您这样的君王。”

这说法倒是新鲜,也现实到让人信任,康熙眸底的杀意淡了些,更添几分玩味。

“哪怕朕要你的命?”

方荷毫不迟疑:“哪怕要奴婢的命!”

康熙点点头,“好!梁九功,赐她一杯毒酒。”

梁九功端着早准备好的酒走过来,冲方荷笑得怜悯。

“姑娘可端稳了,这酒见血封喉,保管不叫你多一分痛苦。”

方荷猛地哆嗦了一下,咬咬牙站起身,拼命叫自己保持冷静,去端那青色碎玉纹的酒杯。

刚才康熙对她的杀意不是假的,思及刚才康熙说的面善......不选是死,选还有一分生机,赌了!

她闭上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闻到了浅浅的甜杏仁味儿。

什么毒药是这个味儿来着?

她在心里呜呜哭着,怎么都想不起来,还得狠下心将酒杯往唇边凑。

在酒杯沾到唇的那一瞬间,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随即她的腰肢便被箍住。

熙温柔到几近情人呢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好姑娘,慢一些,朕信你,来!”

康熙捏着她的手腕,引方荷往一旁走了几步,而后手下略一用力,她手中的酒杯落在旁边的花盆里,滋滋作响,明显是剧毒。

方荷这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心头渐渐升起说不清是荒谬还是惊恐的复杂情绪。

玩儿真的啊?!

她也不管身边是谁了,抓着有些硌手的衣裳,慢慢往下滑。

以前方荷只怕穷,所以不知道被吓到瘫软是怎么回事,她越穷越能支棱。

现在她懂了,呜呜突然被砸死和主动找死是两码事!

吓死她了!!

康熙看着软在自己脚边的小地鼠,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出去大半。

他戏谑:“看来你也不是不怕死。”

方荷感觉自己脑子嗡嗡响,捂着脖子喃喃道:“能不怕的只有别人去死……..……”

康熙哼笑,“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布库的本事是跟谁学的?以朕所知,徐佳氏并无人擅武。”

方荷依然捂着脖子不动,吓傻了一样,磕磕巴巴回话。

“我摔着脑子的时候,生死,死之间,在一个奇怪的仙境似的地方,遇到一个爱穿红衣的老妇人。”

“她,她说怕我,不,怕奴婢孤苦,遇到负心汉,教了奴婢几招有用的手段,用来,来保命呜~”

她没撒谎,上辈子对大清而言就是奇怪的仙境。

过肩摔和防狼三件套,是被耿舒宁拉着,跟一个爱穿红衣的退休女干警学的。

康熙若有所思,挑眉问:“你先前放倒朕的手段就是跟老妇人所学?共几招?”

方荷稍稍缓过点神,心头有点不妙的预感,却不敢不答。

“四,四招。”

康熙心头最后一点介怀也一扫而空,他兴致颇为高昂地示意??

“那好,剩下三招你也对朕使出......”

方荷捂着嘴也压不住的呜呜声,打断了康熙的话。

“奴婢不敢………………”

康熙蹙眉,“朕恕你无罪!”

方荷:“......”不!皇上您做不到啊!!

她哭得更厉害了,她要怎么对康熙用手指,插眼,踹裆这三招,还能活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