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不分白天黑夜的温存,贺玉舟每每想起来......他拿卫疏星束手无策,卫疏星却总有招数和办法拿捏他。
面对卫淳的质问,他总不能真的供出来卫疏星,唯有默默垂了眼,与孩提时代一样,由卫淳狠狠猛戳了两下脑袋。
“你官做得大了,本事也大了!”卫淳多年来与女儿聚少离多,她的爱女之心与愧疚之情化作怒火,源源不断。
“卫姨,”贺玉舟记得这是她娘的至交,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故而态度很是恭敬温和,“您消消气。”
他小时候,贺意嵘与老崇安侯吵了架,贺府的天顶上阴阴沉沉的,他与姐姐、弟弟三个孩子便会被送到卫府来,以避开双亲搅起的阴云。
卫淳气不打一处来,如何能消气:“我知道你年轻体健,可是,可是圆圆才几岁,你也不知节制一点??手伸出来!”
贺玉舟还以为卫淳要打自己手心,遂怔了一怔,他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和小时候一样挨她的打?
谁知卫淳已迅速薅过他手腕,紧紧扣着,三指打上他的腕脉。
半晌过后,卫淳怒意更盛,冷笑道:“你倒挺好,半分事情都没有,强健得很啊。”
贺玉舟哑巴吃黄连,低低地问:“卫姨,我会注意的??圆圆是怎么了?情况还好吗?”
“肾气虚,原因不必我说,你自己清楚。万幸圆圆情况不严重,慢慢调养半个月便能好,你务必管好你自己,听到没有?”
卫淳的语气和十几年前一样,当时她在太医院不受重用,郁郁不得志,回了家还要帮贺意嵘短暂照看三个年幼的孩子,总有不耐烦的时候。
肾气虚......贺玉舟的决心在这一刻定下来,他万万不能再由着卫疏星的心意了,今日就要将约法三章的事提上日程。
卫淳又道:“圆圆还不适合要孩子,我叮嘱过她,但你也要多多注意,别叫她的身体雪上加霜??好了,回去吧,替我叫圆圆过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卫疏星捧着手炉小跑过来,笑吟吟唤了声“娘”:“您和静川哥哥聊什么了?他看我的眼神好怪,我问了他,他也不告诉我。”
卫淳怕刚才诊漏了东西,示意女儿噤声,又握着她手腕探了一番脉息,幸好并无其他的问题:
“圆圆,娘问你………………静川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卫疏星茫然地摇了两下脑袋。
这几天,都是她撒泼打滚逼贺玉舟。
“我应该多留你几年,晚一些再把你嫁给他。”卫淳却很懊悔,声音宛若呓语,轻飘飘地浮在寒风中,没有根儿,“圆圆,是娘不好,是娘害得你一出生就体弱......”
卫疏星鼻尖发酸,忙搂住了卫淳肩膀,声声哄道:“不是的,娘,我没有怨过你的。你看,我不是好好地长大了,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卫淳捂住脸,深吸了几口冷气,若细细听,还可听见微弱的哽咽声。
再撒手时,她脸上却只剩笑容了:“也对,我的圆圆长大了。从前的事我们不提了,走,回去烤火,切莫冻着。”
夜色初定时,天幕落雪,兰苑主屋前的红灯笼下雪景最好,四周晦暗阴沉,独独此处有着光亮,仿佛天地间就只有这一抹光、一?雪。
“贺玉舟,贺玉??!”
两声呼唤撞破了雪夜的静谧,卫疏星兴冲冲地跑进书房,嚷道:“我来陪你看书了!”
她不会又是来.......不行,贺玉舟蹙眉,他现在必须和她说清楚,把该有的规则制定下来。
然而是他想错了,卫疏星只是挪了把紫檀圈椅,在他右手边坐下,似乎没有其他的意思:“我要画东西,你来帮我研墨吧。”
贺玉舟一头雾水,但立刻想起他曾在主卧里见过的一摞画纸,上头尽画着许多他不认识的植株,依批注来看,全都是药草。
卫疏星笑道:“我娘请我帮忙画药草图集,她好像是想编个册子,在太医院带后辈用......嗯,也不急,明年夏天之前交给她就成。”
“前人不曾画过吗?没有现成的?”
“前人画的是前人画的,又不能写我娘的名字,”卫疏星补充道,“也写不了我的。”
今夜贺玉舟无事可做,仅是温书而已,遂随了妻子的愿,为她细细研墨。
这是他曾经想要的日子,娶一个温柔坚韧的妻子,夜半挑灯作画、雨中听声对弈。他抬眼瞥了眼卫疏星,又匆匆垂眸。
卫疏星落笔很细致,这画册子编好后,要作范本教材用,她不敢误人学艺,笔笔都用了心思。
望着她聚精会神的侧脸,贺玉舟许久无言,待两幅画作成,才骤然发觉何处不妥:“你就空着画,无需有实物作参考?”
卫疏星未有抬头,自信道:“常见的药草,我闭着眼也能画;少见的就不行了,得有实物照着画,回头我娘将实物交给我就成。”
“原来如此。”贺玉舟照旧凝视她的容颜,由衷道,“你很了不起。”
“你要是和我一样,天天吃苦药,也会想知道那些苦东西长什么样,有什么药性。”卫疏星最爱听赞美的话。
画画需专心致志,她的心发着热,双足却冷得厉害,是肾气虚的缘故,便用足尖勾了勾贺玉舟小腿,细声道:“我腿冷。”
贺玉舟二话不说,直接将盆挪到她腿边:“烤烤火,很快就不冷了。
“谁要这丑炭盆?”卫疏星又给它踢开,“我想要你给我捂,哥哥。”
又是“哥哥”,又是“哥哥”,她成天对这个喊哥哥,对那个也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