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已经显露萧条的颓势。
秋风从窗外灌入,吹在脸上微微的凉。
谈稷沉默与她对桌,目光在她温柔又萧索的面孔上逡巡。
看不得她的悲伤,他移开视线。
过一会儿经理模样的女人又过来,大方地说店里有新品,消费满四位数赠送烤乳鸽一只,请他们品鉴。
谈稷笑了下:“端上来。”
女人双手在空中一拍,服务员就推着餐车进来了,两人合力将一只包裹着锡纸的盘子端上了桌,又用工具将锡纸剥离开,扑鼻的香气顿时填满包间。
“尝尝。”谈稷用公筷夹起一开服务员已经帮忙剃下的肉。
“我饱了。”
“尝尝。”谈稷置若罔闻,简单地重复了一遍,径直将那块肉放到她碗里。
他眉眼间云淡风轻,似乎只是一句寻常话。
但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方霓嘴唇微颤,后来还是捡起那块肉吃了下去。
平心而论,味道是好的,但她味同嚼蜡。
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他对她的一场服从性测试。
方觉得他就是在报复自己。
她把那块乳鸽一口一口吃完了,咽得快,还有些噎住,哽咽道:“你满意了?”
“觉得自己很委屈?”他看她的眼神,很像是看一个笑话,“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霓霓。你求过除我以外的人吗,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
方霓抿着唇抬头,跟他对视。
谈稷唇角勾起一丝弧度,陈述的口吻:“别人愿意帮你,无非是因为你能被他们利用。自古以来,利益互换才是道理,没有谁是大发善心的救世主。你能给他们提供什么便利?你的美貌?还是身段?说实话,这些吸引人但都不太值钱,大概只是
一盘上了桌被吃完就端下去的菜,可能付出了,但什么都捞不到。外面坏人很多,不是谁都跟你讲道理。”
方霓脸色苍白,感觉到被莫大的羞辱。
“觉得难听?”他注视着她,并无嘲讽或折辱的神色,“可这就是事实。”
方霓听懂了,深吸口气:“谈先生,我求你。”
谈笑,目光停留在她鼻尖的小痣上,又幽幽转回:“态度还算端正。
方霓噙着泪别过脸去,不该这么情绪化的,忍不住。
到底是他从前太惯着她了。
谈稷捻着烟蒂,没有点:“条件只有一个。”
“请说。’
他略眯缝着狭长的眼:“别闹了,回来吧。”
方霓心里泛酸,忍不住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愿意,你会用强的吗?”
“不会。”他夹烟的手,轻轻地按了下太阳穴,青筋还是突突地跳了下,到底按捺住,“但你要清楚,除了我,谁还愿意帮你?还有这个能力帮你?”
方霓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不想和谈稷纠缠,但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再次站在空旷的屋子里,熟悉又陌生。
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吧。
两个阿姨在帮她搬东西,方霓过去接过一个花瓶:“我自己来吧。”
她没什么东西好搬的,除了一个行李箱。
方霓把房间里的东西整理好,到院子里荡了会儿秋千。
快4点的时候,谈稷的秘书陈泰给了她电话。
半小时后,又把一个U盘交给了她。
“您自己处理吧,交还她本人或者销毁都可以。”
方霓没有打开电脑去看,直接销毁了。
她在微信里简单和钟眉说了一下情况,那边沉默很久,最后给她发了一个“谢谢”。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方霓的眼眶湿润了。
不仅仅是为了钟眉,她很容易把自己代入她和陈兴贤的这段感情,有种说不出的悲戚感。
作为旁观者,她太清楚两人过去有多么甜蜜和契合了,钟眉只有在陈兴贤面前才会流露出依赖小女人的一面,她原本以为他是治愈她的一道光,结果只是狠狠插了她一刀。
情浓时多深情,插刀时就有多么不留余地。
她想离开的心一直都在摇摆,那个时候却越来越清晰。
心里被一种无望的情绪所填满,像有一根绳子勒在脖颈上,慢慢窒息。
谈稷的所作所为,只是加剧了这种感觉。
快5点的时候,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方霓取出去看,发现是谈稷给她发来的:[晚点回来,在开会。]
附定位和一张桌面图。
大约是开会前拍的,桌面上除了文件和钢笔就是他惯用的那个保温瓶。
方霓:[不用给我发这些
那边没有回音了。
她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他也是好意。
不过,约8点时见到回来的谈稷,方霓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他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内耗。
谈单手抱着她进了客厅,将她的鞋勾在另一边手里。
方抱他抱得很紧,因为这种姿势真的感觉随时会掉下来。
谈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方霓的耳尖还是有些发烫,头自然地往下埋。
谈稷抱她到沙发里,弯腰给她换了拖鞋。
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很像是柑橘香,他抬头,鼻梁抵着她的脖颈闭眼嗅了嗅,有点贪婪,有点沉迷:“什么香水?这么香?”
他身上热度太高,像是蒸腾的火炉,碰触中方霓往后缩了一下。
他伏在她颈侧睁开眼睛,就用那种想要把她拆吃入腹的眼神望着她,直勾勾的,意图明显。
方霓心跳得很快,一阵快过一阵,想躲开也没有地方躲,去路被他牢牢堵住。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将她微微颤抖的脸托起,让她看着他。
方霓嘴唇微启,被迫仰着头,羞耻心盖过了其他感官。
“怎么不说话?”谈稷定定地望着她,扣住了她的腰,轻轻一推她便倒入他怀里。
她忙伸手抵住他,偏头避开他无孔不入的入侵感,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颤。
“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就这种态度?”
“霓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要懂得知恩图报,嗯?”
“不会的话,我不介意教教你。”
他每一句慢条斯理、云淡风轻的话,都像是巨石落在她心湖,溅起一圈圈涟漪。
由浅入深,不断攻破她的心理防线。
方霓觉得他很过分,她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但抵不住心里的心虚感。
她确实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他就是利用了这点。
所以不断提,反复提。
“说话啊。”他捧起她,眼中带一点儿厉色,双手缓缓没入她的发丝间。
指尖按在她后脑勺的那一点点施力,配合着他咄咄逼人,逐渐强势的眼神,如一张网一样紧紧缠住她。
方霓害怕起来,又觉得无处可逃,绝望地呜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