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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长京 李暮夕 6941 字 15天前

之后方霓吃饭都挺沉默的。

茶叶不知是什么种类,尖儿细长,在清澈的茶水中飘逸舒展,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茶香,却没有丝毫茶叶应有的苦涩味。

方霓抿一口,不是很喜欢喝茶的她都不得不承认这茶不错。

不过她喝得也沉默。

似乎看出她不开心了,谈稷说:“我下午没什么事,我们去逛超市吧。”

“逛超市?”方霓诧异抬头,杏眸微闪。

她手里的餐巾放了下来。

谈稷笑,确认般点一下头:“这几天一直出差,都没时间陪你逛逛。”

方霓问他:“去哪儿啊?"

“你想去哪儿?”这种小事上,谈稷向来非常民主,会充分遵循她的意见。

方霓想了想说:“吃完饭再说吧。”

谈稷说“好”。

可临出门了谈稷又接到一个电话,听了几分钟,有些为难地告诉她他有个临时会议,大概要推迟一两个小时。

“没事儿, 你去忙吧。”她只好一个人去了国贸那边。

逛了一圈快到下午3点,谈给她打了电话:“不好意思,我现在过来找你吧。”

“好。”挂了电话, 她的心情就像头顶阴沉沉的天空一样,提不起劲儿了。

她背着包包在路边等了会儿,谈的车就到了。

他又说一次“不好意思”,主动接过她的包。

方霓决定原谅他,但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开心。

后来这点小小的不开心还是在他陪她逛超市的时候慢慢消弭了。

谈在后面推车,偶尔发一下消息,她在前面看,偶尔弯下腰去看标价,眉头时皱时松。

“这儿的东西怎么都这么贵。”她悄悄附在他耳边说。

“那去对面。”

“不要,来都来了。而且,几百块的我还是掏得起的。”就是有点肉疼。

其实家里什么东西都有,需要什么的话,谈吩咐一声阿姨和佣人马上会去采购。

不过方霓享受这种买东西的乐趣。

她拿了一盒600多块的车厘子,挑挑拣拣,又买了一瓶便宜一些的酱油。

目光扫到旁边9800多的瓶子,似乎也是酱油,不放心地又去看一眼车篮里的,嗯,48人民币,便宜得很安心。

回头对上谈稷的眼神,瞪他:“笑什么?”

她还不是被之前那道花胶看出阴影了,就怕少看一个0。

在她曾经的消费认知里,一道菜最贵怎么也不会超过四位数吧,点着很安心,可经过这遭发现跟他在一起吃饭时点菜还是要看一下价格的。

刚在一起那段时间,确实不太能融入他的生活,可能他随手拿来擦桌的一块烂布就是爱马仕,总小心翼翼怕碰坏什么。后来发现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弄坏就弄坏,烂了就换,没烂心情好了也换,她觉得很贵的东西他就是拿来随便用的。

谈稷那个妹妹上次来过一次,铂金包拿来装菱角,塞得满满当当,跟提菜篮子一样拖进来,还热情地掰了一个给她,让她尝,说她专门从杭州那边带来的。

她以前觉得谈稷这样的家庭都挺深沉的,结果他妹妹是个中二少女,喜欢毛绒公仔和cosplay,人倒是没什么架子,就是有点神经大条,失恋了还赖在谈稷的别墅里哇哇大哭。

后来买来买去还是觉得贵,方霓还是刷的谈稷的年卡。

没必要给自己增加负担,她在心里想,这点儿钱她肉疼得很,他眼也不眨一下就是日常最普通的消费。

之后他们又去了旁边的平价超市买了一些年货。

这次可以开开心心地花自己的钱了。

“你过年不回家吗?”方霓问他。

“回,再过几天吧,这几日我爸正忙着,好几个大会要开。”再深的他不愿说了,低头看一下表。

时间也不早了。

“那回去吧。”方霓说。

“一朋友邀我吃饭,一道吧。“谈稷放下手机道。

“去哪儿啊?”

“小汤山那边。”

她还真抿唇思索了一下,小模样勉为其难:“那行吧,也不是特别远,去吧。”

谈稷没好气:“我去,你还想不去?"

1小时后,车抵达那边的一处度假山庄。

那地方不太起眼,在一个山包后面,密林掩映,看着就不像是要正经做生意的样子。实际上人家平时也不接待外客,只有会员才能进去。

虽然没有限制,但每年几十万的基础年费显然已经排除了普通人。

“不是来泡温泉吗?”车在山道上开了好久都没到,方霓趴到车窗上问他。

秋冬时天暗得快,外面黑漆漆的。

安全栏外,隐约还能看到葳蕤的灌木丛。

她有点恐高,又缩了回去。

“你想泡的话,一会儿我们一起泡。”谈合上文件,将眼镜摘下,把她抱到了腿上。

他把她真的像拎一只小玩偶一样轻松,单手就那么提起来了。

方霓都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车厢内的温度高到不像是冬日。

眼前人惯常的深沉视线,在她毫无觉察间已经多了几分侵略意味,如有实质般描摹着她肩颈处露出的肌肤。

和谈稷在一起后,有专人给她准备合适的衣服,大衣、毛衣、围巾衣柜里都堆满了,她一次都不穿的还会定期换掉。

她今天大衣里面穿的是件米色的一字肩毛衣,很松垮,恰到好处地露出圆润白皙的香肩,相比于她清澈、不经意勾挑的眼眸,更有一种纯稚的风情,青涩,但浑然天成,勾人得很。

昏暗的车灯里,雪白到晃眼,更刺激人的视觉。

谈稷轻缓而持久的凝视,越沉默,越让人不安。

方霓忍不住糯糯开口:“干嘛啊?”

他脸上才有了笑容,浮浪又幼稚地啄了一下她的嘴巴。

方霓的眼睛逐渐睁大,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

谈稷:“作为回礼,你不该也亲亲我吗?”

司机还在前头听着呢,她委实不好意思。但看他的样子,要是她不亲他他估计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她只好硬着头皮在他唇上“啵”了一下,算是礼尚往来。

那天去之前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局,类似于他和魏书白、顾子明他们组的饭局,进了包间才发现人还不少。

期间除了魏书白这个熟人,她全都不认识,还是有些不自在。

谈稷一开始也没介绍她,只是亲替她抻开靠里面的一把椅子,敲一下椅背示意她坐下。

方霓便很听话地坐下了。

谈微微俯身翻她手边的菜单,手支在她身侧,亲昵姿态不言而喻,还侧身询问她想吃点儿什么。

她分明能感觉到席间原本在说话的七八人都停了下来,原本没怎么关注她的,也纷纷投来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但没很过分的,都很有边界,还有人冲她微微点头致意。

不管是不是装的,至少人家装得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就这份功力就吊打圈子里大多数纨绔了。

匆匆一瞥,这一桌客人竟都仪表不凡,气质倜傥,虽瞧衣着看不出什么,但都蛮得体,说话气度也不像是一般人。看着平平无奇,但能和谈稷同桌吃这种私宴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普通人连这道门都进不来。

“不介绍一下?”谈在她身边坐下还不忘替她倒酒时,一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手微微摊开朝向她。

其余人也都作出洗耳恭听的架势,笑而不语。

分明是戏谑热闹看好戏的架势,但眉眼间又给人重视的感觉,不轻浮,无恶意,分寸拿捏地极好。

被这么多明显来头不小的人调侃看着,方霓多少感到局促,下意识看向谈稷。

谈稷垂着眸子替她铺餐巾,轻描淡写道:“方霓,A大的学生,读的服装设计。”

“正牌女友?”他右手边一人笑着问。

这分明就是句玩笑话,其余人听了都是哄笑。

谈稷骂了一句什么,睨他,一点儿不跟他客气:“你他妈的别败坏我名誉好吗?我什么时候带过不正牌的?”

这人应该跟他关系极好,朗声笑着也没反驳,疏懒地拿着打火机轻敲桌面。

方霓只敢用余光看他,俊眉深目,身高腿长,也是典型的北京爷们儿,一双倦冷的桃花眼尽显风流。只是,有些人瞧模样就是胸有丘壑的那种,不是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这人一看就是前者,玩世不恭眼眸又有沉凝的深邃睿智,显然也不是什

么省油的灯。

方霓觉得他的气质很不一般,又多看了他一眼。

他竟也不躲闪,大方地对她露出征询的眼神,方霓忙不迭退开,耳尖发烫。

“陈兴贤,中组的。”谈稷简单介绍。

方霓彼时尚且不知这是个什么部门,只知道似乎还挺有含金量,或者是他家里背景应该很深,因为这桌上其余人对这人要多一份郑重正式,方霓推测他家境应该不逊色于谈稷。

而且谈要跟他说话也要更亲近些,蛮不客气,不像他对其他人还是有一份保留。这其中的细微差别,跟他在一起久了也摸到了一些。

陈兴贤说:“我在家里排第四,你喊我四哥就行。”

方霓尚且来不及应承,谈稷已经不客气地笑骂:“要点儿脸!喊你四叔还差不多。”

转头对方霓道,“甭理他,这家伙都快奔四了。”

陈兴贤挑眉:“那辈分不是乱了?"

后来让方霓喊他“兴贤哥”。

两人又插科打诨互相贬损了会儿,服务员来问是否要上菜,谈说上吧,才出去吩咐人上菜。

看这上菜速度,绝对是紧着这边的,看成色,都是新鲜出炉的菜,不是预制菜。

随着时间推移,饭局上的气氛逐渐热烈,经理亲自来招待,取了好几瓶珍藏的茅台,看年份,不像是那种市面上那种大通货,都用金色的礼盒装着。

一开始还有人跟她搭两句话,后来就没人搭理她了,话题又围绕到他们日常和工作上,或者是最近的时局、大事。

方霓反而松了一口气,不喜欢那种被瞩目的感觉。

不过这种饭局,她自然也不可能是焦点。

方霓发现谈稷跟他们聊天的时候随意得很,不似平日在人前那副严肃板正的模样,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但其余几人和方霓说起他基本都是:“阿稷平时话不多是吧?”

“别看话不多,心思多得很,这家伙套路深啊。”

“这逼,一肚子坏水儿。”

方霓不知要怎么回,只能干笑。

得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谈这人深沉,但话少不代表没话,他心里门儿清呢;话多也不代表他真的喝多了,也许是装的,另有目的,至少方霓从来没有看清过他在不同场合里的真实意图。

关于他的酒量有多少,一直都是一个谜。

反正他在酒桌上一例都是说他不会喝,不行,结果一杯杯下去别人都倒了他一点儿事都没有。

后来他跟一个年轻些的小伙子聊着,给对方介绍她,话里提到今年央视春晚的服装主设计师谷平雪。

方霓手里的筷子停了一下,不由竖起耳朵。

谷平雪不止操刀过央视主持人、重要嘉宾的礼服,还负责过奥运会颁奖礼服,在国内绝对是首屈一指的设计师了。只是,没想到今年还是她负责。

“不你负责审核吗?”谈笑着跟他碰杯。

“哪能啊?我就一破打工的。”对方谦道。

这话听听就行,谈只是微笑。

果然对方话锋一转:“不过这种节目的参与人都是导演内部就能决定的,当然,你要推荐人我也能帮个忙,但不一定能成。”

谈稷懂了,先跟他道个谢。

方大约明白了他们在聊什么,心里有点儿紧张,不时看看谈,手扯扯他袖子:“少喝点儿。”

“好。”他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方霓:“头发!"

旁边看到的几人都在笑。

他们喝到11点多才回去,方霓扶着谈稷,总感觉他今天喝多了。

“没事儿,没喝多。”他摆摆手,神色清明,倒确实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可能是喝多了热,谈将外套脱下,随手勾甩在肩头。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一高一矮,对比鲜明。

她踩了一下他的影子,一开始不是故意的,后来就有故意的成分。

“好玩?”沿着缓坡走到桥面上,他不咸不淡问一句。

方霓立正了,脸蛋也是红扑扑的。

没人劝她酒,就喝了一点,但她蛮上脸。

风从两人间穿过,无声无息的,带一点儿微微沁?的寒意。

不是很冷,但让人清醒。

清晰的打火机砂轮滚动声,方抬头,谈点了根烟,她无声地皱起小脸。

“烟也不让抽了?”他嗓音沉沉带着笑,更多的是揶揄。

方霓抬了抬下巴:“就不让抽。”

小手飞快从他手里抄走了那根香烟,当着他的面儿送入了唇中,表情张扬而挑衅。

谈稷意味不明地笑望着她,微垂着眼帘,无声无息,没别的任何举动,可已经看得她的表情逐渐收敛。

后来,她主动将烟从嘴里取下来,乖乖递还给他。

他披着一身清冷月色,神色也是冷的:“想拿就拿,想不要就不要?世上有这种好事儿?”

小姑娘被他为难得骑虎难下,偏偏他一派端严肃穆,让人无可指摘。

她终究是败下阵来,眼底泪??的,已有几分委屈:“对不起。”

他才不逗她了,揽了她的腰顺着斜坡往前走。

此处山庄占地极广,靠步行很难几个小时内走完,方霓很快就走不动了。

“要多锻炼。”谈打趣她。

“小时候经常干活,上学后肌肉萎缩了,又要学习,没时间锻炼。”她摆烂得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