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稷虽然很聪明知世故,但有些事情其实他并不能共情。
他这种子弟从小被捧惯了,走哪儿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他估计不能理解她这样的人那种怯弱,处处小心的心理吧。
谈稷似乎从她的沉默中读懂了什么:“你要实在在意,一会儿吃饭时我郑重介绍一下你。”
方霓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默了会儿还是摇头:“算了。”
这种欲盖弥彰的事儿,何必?
很像暴发户一朝得势就迫不及待地昭告天下。
她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搞笑。
那天应酬还是晚了些,方霓陪着他在钟家逗留到8点才回去。
谈稷原本答应陪她出去逛逛,8点半的时候又接到电话,去了书房接听。
这个电话一打就是一个小时,他结束工作都晚上9点了。
方霓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光着脚丫窝在沙发里。
客厅里一盏灯都没开,淡淡的白光从电视机屏幕里映出,照在她脸上只有稀薄的光亮,小小的人就那么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莫名有些落寞。
好像一触即碎般的雪花一样孤独。
她无疑是懂事的,看着好像很天真,其实心里门儿清,有时候就是装作不懂。
毕竟有些事儿说穿了也不太好看,大家脸上都难看。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碰她,真拿她当一个小辈照顾的,搞兄弟的前女友,这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而且他以前觉得自己不喜欢这种柔弱纤细的类型,他喜欢有点儿肌肉线条的,历届女友都是攀岩、潜水的好手,再不济也是常年健身房泡着的那种。
电视里的女主角演到高-潮片段,眼泪不断往下淌。
方霓抽了两张纸巾,压着眼角,结果越流越多。
谈稷就站在旁边看着她,直到她抽完这半包纸巾才走过去。
因为此刻电影结束了。
“啪”的一声,室内灯光亮了起来。
“你工作完了?”方霓连忙擦去眼角的泪痕,觉得有点难为情。
谈稷点头,在她身边坐下:“看的什么?”
方霓跟他对视:“《泰坦尼克号》。
他点了下头,跟他想象中一样。
无聊的骗小女生的爱情电影。
方霓:“………………你好像很不以为然?”
谈稷要笑不笑的,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温水:“奶茶味道虽好,不利于健康,以后还是少喝。”
方没想到他都开始管自己了,偏偏没法儿反驳。
他这人就这样,不熟的时候客气,面子工程做得极好,上次她都没要他就让助理去给她买了。
他不想回答的时候就岔开话题,始终拿她当小孩。
“你不要笑,我们女生比你们感性,这是生理因素导致的。”
“说到生理因素??”谈稷顿了下,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俯身挡在了她身侧,一只修长的大手还扣着沙发边缘。
高大的身形完全将她禁锢在他和沙发之间。
“水特别多,也是生理因素吗?”
方霓愣怔了两秒,撞入他含笑的眸底,尽在不言中的无声调侃。
她脸登时就涨红了:“流氓!”
谈稷忽而闷笑,心情极好,疏懒地起身,以最舒服的姿势倒在了沙发里。
他的腿是真的长,包裹在哑光灰的西裤中,隐约可见腿部的肌理轮廓,别有一种倜傥矜贵。之后没跟她说话,脚随意交叠搭在茶几上,他低头翻起了一份文件。
他私底下一直这么随意。正襟危坐?不存在的。
跟人前那副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过也可能是这会儿熟悉了一些。
其实说起来也奇怪,他们认识三年多了,还有了亲密关系,但始终有种不远不近的感觉,这与谈稷人际交往时惯常的保留,她心里的疑虑都有关系。
好感是一方面,但人生观、价值观、经历性格差别太大了,其实很难真正成为亲密无间的人。
而谈稷和魏书白那样的人,就算十年不见一见面估计也能立刻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方霓见他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回了趟房间,回来时手里拿了件西装,替他搭上。
谈稷夹钢笔的手顿住,推一下眼镜玩味地看着她。
他戴这种细金边眼镜总显得很斯文,但轮廓硬朗,锋利感太强,镜片后一双冷淡的眼睛侵略感十足。
方霓避开目光,在旁边坐下:“还工作?”
“签了就完,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他转了下手里的钢笔,笑着说。
似乎是在打趣她什么。
她本身没有催促的意思,就是客气一句,被他这样说着倒显得自己格外别有用心似的。
方霓忙别开眼神,不吭声了。为了缓解尴尬,取出手机趴一边打算打一局游戏。
谈稷无声地望着她的背影。
薄款的毛衣遮不住曼妙的曲线,紧窄的千鸟格裙子包裹着半截细软的腰肢和臀部,比例极好。
谈稷眸色变深,手里的钢笔已经抵了上去。
方霓怔了一下,乍然被偷袭,冰冷坚硬的触感落在最柔软的地方,她都没反应过来。
半侧过身,有些懵懂地看向他。
“本钱不错。”他低笑,隔着衣料漫不经心地转了下手腕。
笔尖抵着那一条幽密的曲线缓缓往下。
分明他面上一派清贵正经,可做的事情真是......方霓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拍开。
这人惯会一本正经地调戏人。
其实方霓对他还挺好奇的。
处久了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风流随便的人,工作忙得不行,身边也没出现过什么越界的异性。
且位置越高所受瞩目越多,为人处世就越谨慎,他这样的背景这样年纪轻轻就能抵达的地位,不可能乱来,有些传闻听听就行了。
但他这样的人,怎么能轻易地叫人判断出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且他有时候也确实不怎么正经,会得很,宗政都不会的花样他信手捏来,不可能没点儿经历。
方实在不敢说自己了解他。
介意肯定算不上,都是成年人了,谁能没点儿过去?
就他们这关系,也远远没达到会介意的地步。
他就从不介意她提到宗政,虽然他自己不会主动提。方霓觉得他无所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无所谓那种。
也许这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很正常。
要是平时她肯定不敢乱问,那天他之后一直在看文件,她就去了他的酒柜前:“这些我可以喝吗?”
他头也没抬:“除了我书房里那盏绿色的老台灯,这屋子里的其他东西,你随意。”
方霓哼一声,踮起脚尖已经去拿酒瓶:“红颜知己送的啊?”
他无语:“我姥姥的。”
方霓咯咯笑。
谈稷抬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很开心的得逞的样子。
他也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知道她在刺自己,可这饵还是忍不住咬,不像旁人,他压根不想搭理这种弱智伎俩。
她乐颠颠地拿回来一瓶酒。
白色酒瓶,在一堆洋酒里很特立独行,她喜滋滋地嗅了嗅:“这个应该不贵吧?”
她想当然地以为那些一串外文的,她看不懂的酒肯定更贵。
谈稷沉默。
她可真会挑啊。
汉帝茅台,两年前他南下考察时一伯伯送的,那人年轻时还跟他爸一个单位待过,承过他爸的情,不过后来调派去了武汉仕途上再无寸进,就没什么交集了。
但人也无所谓,性子直爽,本身就不是对这方面特热衷的那种人,如今儿女双全都有出息,一家人日子过得很惬意。
方不认得这酒也正常,她平日喝最多的白酒就是二锅头。
她对品酒一窍不通,就喜欢那种酒精上头微醺的感觉。
见他含笑不语,低头继续翻他的文件了,方打开瓶盖给自己倒了一点。
“什么东西嘛?!”她喝了一点搁了。
“不好喝?”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隐晦的笑意。
这种酒本来就是珍藏用的,也是人家赠予的一片心意,他自己也没尝过,倒是让她得了先。
“也不算不好喝,就是......反正我不是很喜欢。”她又把酒瓶子搁了回去,挑挑拣拣,换了瓶红酒。
谈稷签完文件合上望去时,已经来不及了,忙拿过她手里的酒杯:“谁教你白的红的串着喝?”
“不能一起喝吗?”她脸上已经有了醉意。
“容易上头。”谈把酒瓶扔一旁,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的缘故,方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他臌胀的胸肌,被薄薄的衬衣撑起,熨帖着她的肌肤。
她脸蛋红扑扑的,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无处安置的荷尔蒙气息。
她的心跳变得很快,不自觉勾住他脖子。
谈稷挑了下眉,低头看她。
四目相对,她干巴巴地说:“人在紧张的情况下会做一些违反常理的事,你懂的吧?”
谈稷没搭腔,只是仍那样含笑看着她。
强而有力的臂膀轻轻松松托着她。
方霓望着他淡然的表情想,他这种常年攀岩的人,抱自己是不是就跟随手提着一只毛茸玩具一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