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2 / 2)

就在大厅里她碰上周进莲,正在跟股票交易员聊着什么。

既然已经碰上了,苏娇也不介意打个招呼。

但周进莲却在看到表姐的刹那低下了头,苏娇当然也不会主动理她的。

转眼天黑,过了八点,面已卖的差不多,苏娇也就先一步上楼,洗澡休息了。

因为卧室里没有电视机,她也懒得下楼,索性就躺到了床上,欠腰摘下挂在床侧的钥匙,她打开床头柜,准备看看那块小怀表。

那里面有张照片,上面的乔淑贞不过十四五岁,脸上还有婴儿肥,原来苏娇也只随便看了看就收起来了,她有很多乔淑贞的照片,都是彩照,相比之下,那张黑白色的,指肚大的小照片实在平平无奇,她也没啥兴趣看。

但这一翻,苏娇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再翻了几翻,她又转到窗户旁的书桌,以及墙角的木质衣柜,但是奇了怪了,表居然失踪,不亦而飞了。

它去哪了,总不会季胤派了人来,把它给偷走了吧?

正好这时楼下响起苏旺的声音:“阿明,我已经把行李搬到隔壁了,只剩下一些书和纸,你……...不想要的就清出来,我搬去隔壁。”

看来是钟天明回来了,而不论怀表,还是季胤那边的事,苏娇都不好跟老爹谈及,所以等钟天明上了楼,看他进了小卧室,她也跟了进去,说:“钟sir,进贼了!”

想想她还有点生气的,当初之所以招赘钟天明,就是为了免麻烦。

结果倒好,这位警长先生隔三岔五才回来一趟,而且贼能在明知是他家的情况下还偷东西,又置他于何地?

苏旺只是把铺盖搬走了,这间窄窄的卧室里,床还在,原本贴床有个一尺宽的小书架,用来摆苏娇的课本,包包和一些工艺品,但自打苏旺搬过来,就把书全打包起来,放回到床底下了。

见钟天明不理自己,弯腰在看床下面,苏娇索性坐到了床沿上:“我娘的表被偷啦。”

又说:“估计是季胤偷的,我得去找他一趟,这人太流氓了。

钟天明双手一肘,一挪,把苏娇挪到了床旁的桌子上,手再一闪,正是那枚怀表。

床底下全是书和一些插画的底版,那也全是乔淑贞的遗物。

钟sir有事当然不瞒太太,所以他先说:“为了梁,忠爷和季胤翻脸了。”

这个苏娇知道。

本来梁铖老爹昏了头,不小心失手杀了一个老爵士。

当时又正值偷渡狂潮,一旦对方有证据是大陆来的团伙作案,当时才偷渡过来的那些人就算不死,也得被遣返,但是梁铖老爹平常糊涂,那天却不知怎的,突然就变聪明了,把自己身上能证明自己是大陆人的,以及跟社团大家联络的通话簿,

甚至就连那间房子里,那个妓女跟大陆往来的书信,全部烧了。

等英军冲进去的时候火刚刚熄灭,但证据已经毁完了。

在这种情况下,梁铖又一口咬定不知道他老妈做的事,就不说点天灯了,季胤哪怕捉押了他,忠爷也有异议。

何况最近利叔来势汹汹,而且对方一直有意结交忠爷。

这时候季胤跟忠爷反目,于利叔来说,就是一个特别好的可趁之机。

苏娇虽然不混道,但总觉得那个利叔是从外海来的,而且是贩毒发的家,流氓里面比好坏,大概他还不如季胤,她于是没问钟天明为什么要表的事,只问:“所以呢,季胤是不是把梁铖放了?”

钟sir一沓沓的往外搬着书,却问苏娇:“你记不记得金老板说过,有个白人老外愿意出20万,但是要直接买那块怀表,但是师娘她没有答应。”

纯金,而且是个金坨子,且用珐琅镶边,那块怀表具体有什么样的历史,因为乔淑贞有讲过,苏娇和钟天明都不知道,但就表本身来说,是OMEGA的,就很值钱。

老外是要买走,金老板却是当,两者性质当然不一样。

苏娇不是警察,查案不是她的专长,她当然也想不到,钟sir为什么要拿这块表,又要在她的床底下翻来翻去,但很快钟天明翻开一本《英汉大辞典》,并说:“看来还真是!”

从中翻出一本小小的,牛皮蒙背的小电话簿来翻开,他再说:“我查过卷宗,布朗先生是个文玩爱好者,来九龙也是为了收集文物,而他其实就下榻在天后街,天后庙的旁边,你记得糖水罐头厂吧,师娘一直在给那家记账的。

苏娇想了想,打开怀表说:“就是那个布朗先生想买我阿娘的表,而这电话簿………………”

钟天明说:“万一有紧急情况,身份纸,报纸和信纸容易烧,但电话簿可不好烧,而且我从来不觉得,梁他爹年纪轻轻就死,能是什么聪明人。”

其实想想也是。

就如今在九龙这种地方,白人都高人好几等,更何况曾经。

梁铖老爹是一个人,抱着木头生生游到香江的,据说身材高大,人也很帅气,就一直在风月场所当保镖吃软饭,但就那么一个人,将死的时候,却做了一件非常缜密,且关乎到从大陆来香江的,十几万偷渡者命运的大好事,他确定能?

钟天明表示怀疑,又翻了那位布朗先生的案子,确定对方是个文物贩子,又正好发现对方当时住的地方离乔淑贞工作的地方很近。

而现在,他找到那本电话簿了。

也就是曾经,大家都以为梁老爹烧掉了的电话簿。

事实证明他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觉悟。

反而,是当时在罐头厂工作的乔淑贞发现不对,也知道在九龙死一个白人意味着什么,于是一把火把容易烧的纸烧掉了,把不容易烧掉的电话簿带回了家。

当然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就乔淑贞那种读过大学,明事理的人,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什么才是真正的危险。

她不是为了季胤,而是一大波跟她一样逃出大陆,又在九龙苦苦挣扎的普通人。

毕竟一旦英军有理由出动武装镇压,苦的只能是普通人。

苏娇拎起那只怀表,坦白说,阿娘死的那天,她都没有此刻难过。

乔淑贞偷度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烧东西,藏电话簿的时候就跟如今苏娇的年龄差不多,亲人皆死又背井离乡,她默默的揣着那么多事,却又那么的坚强,果敢。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她虽然外表温柔,但足够强大,苏娇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

接过那本电话簿再翻开,上面是苏娇不大认识的简体字。

她坐在桌子上,钟天明就站在她面前。

翻了片刻再抬眸看丈夫,她问:“要把这东西拿出去,梁铖母子是不是必死无疑?”

同一时间,季府。

季胤从堂口回来,一进内院就听到季凯的大叫:“味道还是不对!”

“我要吃的不是这个味道,拿走,快拿走!”

他一止步,季建立刻跑了过来:“少爷今天想吃鲜葱虾饼,我让家里的厨子们烙了,还点了好几家外卖,但是......都不是他想吃的。”

季胤边走边问:“前几天又是面包又是花生汤,酸辣汤,今天怎么又变虾饼了?”

不等季建点头,他又说:“狗东西,他能活到今天属实是幸运,口腹之欲本是人欲望中最简单的一样,他都克服不了,还能成什么大事?”

季建赔着笑说:“老爷,凯少当年还读书的时候,门门功课全是优,他也不想的。”

原来的季凯很优秀的,只可惜染上了毒瘾,书也读不了了。

但虽然是因为老爸仇家太多才害孩子变成那样的。

但季胤可从来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就好像别的几个死掉的孩子,他也认为,他们死于自己的能力不够,季凯在他看来,活着也只是因为足够幸运。

他猜了一下:“又是苏记。它不是只卖炸酱面,又哪里来的什么葱饼?”

季建点头:“听少爷说是人家的工作餐,他也就尝了一口,念念不忘。

他一脸忐忑:“对了,还有......”

看到季胤狠沉沉的目光扫过来,他连忙低下了头。

季胤进了屋子,坐到八仙桌旁,拿起茶杯又轻轻搁到了桌子上。

他记忆里,当初还在大陆,农场里改造的时候,半夜悄悄捞了虾,有个女孩会从家里偷一把面粉,沿路再几根嫩葱,就在山洞里生火,铁锹上烙饼。

饼熟了,只需要蘸一点酱油,其味道就会无与伦比的鲜,但每当他那女孩手艺好,烙的饼够鲜的时候,女孩总会说:“傻了吧你,鲜的是酱油啦。”

确实,那个女人有的是骨气,不会接受他的资助的。

要说他会被罗慧娴的鬼话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罗慧娴总会跟他讲一讲那个女人的近况。

罗慧娴很体贴的,从不提起那女人那个,胖乎乎的厨子丈夫。

而且在罗慧娴的讲述中,那个女人虽然与他决裂,却依然对他怀着深深的情谊。

每当她讲起的时候,季胤就总会想起曾经他和那女孩窝在个小山洞里,用铁锹烹饪各种食物的场影。

在那个他经历了无与伦比的饥饿年代,那个女人是他所有怀忆中唯一的温暖和饱腹。

但其实回头想想,也是他自己太傻。

那个女人能在一片钢铁般的思潮下跟他这个地主狗崽子交往,帮他偷食物,她本就不是个平凡的女性。

所以在听苏娇讲第一句的时候,季胤不是发现自己被骗了,而是恍然大悟。

他当时就明了了,也知道那个女人从未接受过他的资助了。

但季胤想不通的是,乔红革的女儿怎么也会是跟她娘一样的性格?

其实苏娇出生纸上的生日是十一月,距离季胤跟乔红革分开恰好11个月。

按理来说她都不该是季胤的女儿。

罗慧娴以命相求,说自己有能说服他的证据。

但季胤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所以他选择直接跟那女孩比对DNA。

可是,只是做个DNA检测他就愿意给苏娇一千万,她为什么不愿意?

但当然,一千万不够就两千万,不够就三千万,如果还是不行,季胤也会想别的办法,让那女孩同意做DNA的。

当务之急还是梁铖母子。

要放了他们,季胤在西九龙的威信也就随之而散了。

但要不放人呢,他要怎么才能留下他们?

就在他沉吟间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顿时眉开眼笑:“天明?”

要说九龙大佬们喜欢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有范本的,就是钟天明。

在垃圾堆里都能苟活下来,还能考进少年警校,并一路杀到白人公务员的阶层。

那才是大佬们觉得,堪为人子的孩子。

但现在季胤也蛮头痛,因为如果苏娇不是他太太,他可能采取强硬手段,就压着对方去抽血了。

可因为钟天明,他就不得不迂回行事。

他待钟sir语气也格外的客气:“你打电话来,有事?”

“是的,关于二十年前,布朗爵士被杀案,我这边有些新的证据。”钟天明一句话让季胤坐正。

他说:“快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