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碗叻沙被端了上来, 奶黄色的咖喱汤底上飘着红色的辣椒油,已经足以刺激人的食欲。
她先喝了一口汤,十几种不同的香料混合在一起,有着骨子里奔放热辣,但是被柔和的椰浆调和在一起,就像南洋的小娘惹一样,天真烂漫热情的少女,穿着轻薄的小衫陪上鲜艳的纱笼,变得妩媚温柔起来。
“好味!”岳宁怎么都没想到这辈子,她会在港岛吃到的一碗具有那么浓郁南洋风情的叻沙。
她连汤带料全部吃进了肚里,喝过一口水,嘴里还有百味缠绕着舌尖。
见她吃得很满足,乔君贤也开心:“其实槟城街头亚参叻沙,如果吃得惯的话,你会爱上的。我在小杨沟吃你做的酸汤面疙瘩的时候,我就想起亚参叻沙,不过它里面有马拉盏,喜欢的人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人就丝毫不碰。
想起上辈子吃的亚叁叻沙的酸香味,她说:“美食排名不分先后,都可以到我碗里来。”
吃饱喝足,两人一起出了餐厅,岳宁在走廊上看向海边说:“去海边走走?”
“如果想看海景,要去九龙,从尖沙嘴看向港岛,夜景最美了。’
岳宁说:“不是,我就吃太饱了,想走两步,消消食。
“那走吧!”
两人走在海边,乔君贤跟岳宁细聊他谈生意的进展,他们家全力支持他试试,他妈妈给他推荐了一家口碑极好,但是经历了七三年股灾之后,一直没有爬出泥潭的吊扇厂。
乔家拿钱出来收购大部分股份,然后以这家工厂的班底,去蛇口工业区开厂。
“原本说到时候送你一台录音机样机,现在看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不着急,我爷爷给我买好录音机了。”
“那正好,我朋友帮我推荐一套他学英文的书籍。我买好了,还有配套的卡带。明天帮你拿过来,"
“乔爷爷肯定马上要来吃饭,到时候你让他带给我也行。”岳宁说。
乔君贤摇头:“没事,那家工厂在观塘的工业大厦里,我明天早上大概九点左右过去,顺路帮你拿过来。”
“你老是帮我忙,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岳宁说道。
“只要你下次别给一小口吃的,就好了。”
岳宁笑:“好吗!好吗!等周日我完了,给你做一大碗拆鱼羹。”
“配扬州炒饭。”乔君贤提出这个要求,瞬间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一言为定。”岳宁一口答应,她又想起来,“对了,我还答应给你炖汤呢?你偏头疼好点了没有?”
乔君贤闪烁其词:“不......不用了。”
“为什么?”岳宁问。
“我听你的不喝刺激性的饮料不就行了?”乔君贤说道。
自以为是的为他人好,是很遭人讨厌的事,岳宁自然不强求:“好。
再说这时前面有吸引她目光的事出现了。
一对男女,男的靠在栏杆上,女方双手勾着男士的脖子,两人正在旁若无人地亲吻,那个投入,那个沉浸。
一言不合就亲上的场景,乔君贤见多了,早就习以为常了。今天,她在身边,乔君贤就觉得不对劲,为了避免尴尬:“我们往回走吧!不早了。”
“好啊!”
岳宁跟着他往回,巧了不是,这边也有一对,刚才那一对年纪还相称,这一对男的头已经秃成了荷包蛋,女的还是如花年纪,男的那只咸猪手还摸得不是地方。
岳宁叹为观止:“乔君贤,你们港城搞对象,这么奔放吗?”
乔君贤只觉得这位大叔,这么饥渴,难道不能去边上的酒店开个房,有必要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污染别人的眼睛吗?
他拉着岳宁的手,加快步伐:“非礼勿视,我们回了。”
岳宁突然被他拉住了手,有些怪异。明明就在刚才她还拉着丁胜强那只胖猪蹄去胜华楼门口,这.....竟然......如此不同?
直到上了车,岳宁的眼睛还看着乔君贤的手,乔君贤察觉了,他问:“怎么了?”
“方向盘很有质感。”岳宁只能尬聊。
夜里路很好开,很快到了他们街区路口。
乔君贤要下车,岳宁说:“你直接走好了。对我还不放心?”
想起北京那晚,乔君贤笑:“Bye."
“路上小心。”岳宁挥手,看着他的车子离开。
她往街道里走,白天这里很喧嚣,这会儿店铺都关闭了,底楼二楼大多没灯火了,三四楼灯火很多,很多都是楼下开店,楼上生活。
还没穿过服装店,爷爷已经迎了过来,在昏黄的灯光下,爷爷和爸爸太像了,岳宁奔跑过去。
“爷爷,您一直在等我?”
“没有,你不是说明天烧腊开张吗?我让鸡鸭老板送了些鸭子过来,刚刚把鸭皮烫好,刷了第一遍脆皮水,晾上。”
自己说明天要开烧腊档,最后让爷爷忙疯了,岳宁愧疚:“爷爷辛苦了。”
“傻。”岳宝华揉着她的头,“饿了吗?”
“不饿,乔君贤带我去吃了南洋菜。我吃了一大碗叻沙,很好味。很少复杂的调味能做到叻沙这样的平衡......”岳宁跟爷爷形容着自己对那一碗叻沙的味道。
“你今天一大早就出来了,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早就累了。早点睡吧!”进了屋里,岳宝华疼惜地说。
岳宁和爷爷一起上楼,岳宝华送她到门口,岳宁说:“爷爷晚安。”
“晚安。明天早上八点,去吃猪脚河粉。”
“好的。”
昨天她豉油鸡里放猪脚,阿明说附近有一家老牌的河粉店,只做早餐,里面的卤猪蹄也超级好吃。
勾得岳宁的馋虫起来,爷爷说明天早上带她去吃。
岳宁进了屋,看着一屋子的粉色,床上是她刚才换下来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那里,她把衣服收进粉色镶边的衣橱。
一样被家长等门,上辈子她大学暑期在家里的酒楼做事,晚市结束,深夜路过便利店,进去买一杯咖啡,喝上两口再回。到家,她妈就会追问她这几分钟去哪里了,自己说买咖啡,她妈开始叨叨家里有咖啡机,有多好的咖啡豆,为什么要去喝
那种垃圾咖啡?
其实咖啡否好喝不重要,自己只想在深夜,能在累了一天之后,逃避几分钟。
粉色背后的情意不一样。自己要认识清楚。
岳宁从衣柜拿衣服,顺带打开了电视机,夜深人静了,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档访谈节目,两个穿着西装戴着领结的老男人,手里拿着红酒杯,闲适地坐在沙发上,中间则是一个妙龄女子,端庄地坐着。两个男人轮番盘问妙龄女子。
岳宁洗漱后,上了床她想拿开那只米妮,想要扔到脚边,到了手里突然又不想扔了,就让它陪着自己吧!
电视里两个老男人敢问,那个妙龄女子也敢答。主持人问她脚踏两条船,不分先后给两位富豪做情妇有什么感受,问她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女子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说:“都不是靓仔,当然是更喜欢大方的哪一个啦!”
岳宁只能说:牛!真牛!
看完这档节目已经是午夜,岳宁关了电视机,倒头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像是爸爸在亲吻她的脸颊。
“囡囡睡着了?”这是莫伯伯的声音。
爸爸笑了一声:“顽皮了一天,累了,睡得像小猪。”
下乡改造的人当然不可能一个人一间房,他们父女俩和莫伯伯住一间。
伯伯过来低头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拿起爸爸正在钉扣子的衣服。
春梅婶也有一大家子的衣服要做,她帮忙裁剪,帮忙做好,扣子扣眼,爸爸会拿回来自己做。
“你嫂子来信,跟我说小颖生日,她想给孩子做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最后想想只能作罢。”莫伯伯幽幽叹了一声,“囡囡这样的年纪,就该穿着粉色的纱裙,戴着粉色的蝴蝶结,抱着洋娃娃。要不然长大了,总有遗憾。”
“莫哥,你这个资产阶级的享乐主义又开始了。”爸爸手里是一件蓝色布料的倒穿衣。
莫伯伯在她身边坐下:“志荣啊!如果社会主义的老百姓一直很穷,女小囡穿不起粉色的连衣裙。这样的社会主义有意义吗?我和你嫂子回来还有意义吗?我们......”
“哥,哥!别说了。”爸爸连忙制止莫伯伯再说下去。
莫伯伯果然不说了,他看着她说:“希望囡囡的囡囡能穿上粉色的小裙子。”
“会的。”爸爸咬断了线头。
这个梦并没有让岳宁醒来,她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
岳宁掀开被子,去开门,岳宝华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