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把笔墨纸砚拿出来,放进书柜里,说:“宣纸。在友谊商店买的笔墨纸砚,港城这些可能贵一点。”
花姐愣了一下:“宁宁还会书法。”
“会。”岳宁这辈子师从书画爱好者莫维文,上辈子却是有钱之后请名家教的。
笔墨纸砚一拿走,箱子里剩下的就是衣服了,颜色缤纷,却独独缺了粉色。
岳宝华看在眼里,他想起在内地跟宁宁逛百货公司的时候,宁宁也没看过粉色的衣服。
花姐打开了衣柜:“宁宁,睡衣睡袍,我就根据你爷爷形容的尺码买的。你先洗澡,要是还缺什么,跟我说。”
果不其然,睡衣依旧是粉色,花姐对粉色真的情有独钟。
岳宁送走了爷爷和花姐,关上房门,拿了一件冷灰色的提花桑波缎无袖上衣,配了一条绿色重磅双绉的长裤。
岳宁洗了澡,顺带把换下来的衣服,用了一点洗发水洗了,真丝娇贵,不能曝晒,她在阳台上找了一个晒不到阳光的角落,正要挂上。
衣服不能用力绞,水滴滴答答的,她怕水会淌到楼下,探身出去看看楼下有没有晒衣服被子,还好,楼下倒是干干净净,不过前面怎么有个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这条通道在宝华楼和隔壁一栋楼之间,是从前面的街道通往后巷的通道,通往前街的出口,有道铁门,铁门上下都是铁皮,一人高的地方有一道腰线,打了花格,透过花格可以把街道看得轻轻楚楚。
这道通道应该是宝华楼进货用的,从前街直通后厨,平时常闭。
岳宁把衣服挂上,拉拢了房门,低头往下看,有下脚的地方,她翻山越岭惯了,喜欢抄近路。
岳宁从三楼翻下去,在下水管上借了一下力,像一只猫似得,悄无声息落在巷子里,这人把注意力集中在街道上,丝毫没返现他背后的人。
直到岳宁走过去,手搭上那人的肩,那人问:“人来了?”
她问:“谁来了?”
听到声音不对,这人回头,岳宁已经一把扣住他的脖子。
太没警惕心了,像她这种出去野外放羊的,老人都会说,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回头,回头了遇到鬼就被吸了阳气,遇到狼就被咬断喉管。
这人斗鸡眼,两个眼珠子都快挤在一起了,他想叫又叫不出来。
看到斗鸡眼,岳宁一下子反应过来。
乔爷爷知道了她和莫伯伯的关系,立马派人彻底查了那天闹事的细节,把拿着胶布闹事的两个混混的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一个是斗鸡眼,外号斗鸡辉,一个特别高,花名高佬成。
这些乔君贤给她送资料的时候,也带了这些资料,乔爷爷不想越俎代庖,就让乔君贤问一句,要不要一起收拾了。
这话把岳宁吓得心抖了一抖,她怎么舍得免费流量消失?立刻否决,留着给宝华楼打广告。
这不撞到门上来了,岳宁脸上浮笑容:“丽姐还是她男人叫你来的?想要干什么?”
这人的脚使劲儿地踹,岳宁反手一转,把他压在墙上:“斗鸡辉,说吧!”
“你怎么知道我?”
“高佬成是在外头看着吧?”岳宁嘿嘿一笑,“不是你们俩在宝华楼的菜里放的胶布吗?”
“你......你们……知道?”
“你先说,你们想要干什么?”
唐楼的墙不太平整,岳宁上下挪了一下,这人的脸皮似乎不太厚,划拉了一下,他疼地惊叫:“我说,我说,是丽姐听说你今天请朋友……………”
岳宁放开了他,陡然被放开,斗鸡辉想要跑,岳宁两步就追上,再次压在墙上,这次她把墙当成搓衣板,上下划拉,问:“我都要放你了,跑什么?”
“不跑了,不跑了。”
岳宁再次放开他,这下他左右两边脸都是血痕。岳宁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们俩?”
“怎么知道的?”这也是他的疑问。
岳宁笑:“她那个迭码仔男人都不敢给她出气了。你们这种事都接?想上山喂鸟,还是下海喂鱼?等下张大你的斗鸡眼看,我请的是谁!"
这双眼睛又挤在一起了,他抹了一下脸上的血痕,不懂岳宁是什么意思。
“你只要看,看好了之后,想想清楚,要是不想被我找麻烦。今晚胜华楼人多的时候,一路叫骂进去就说张丽丽上次让你们在宝华楼的菜里放胶布没给钱,把张丽丽拖出来,狠狠地打几个嘴巴。”
“打她?”张丽丽他倒是不怕,他怕的是张丽丽背后的那个男人。
“所以我让你看好我请的是谁,再决定。”岳宁笑看着他,“还有时间,你慢慢考虑。”
在一双斗鸡眼的注视下,岳宁原路返回,到了阳台上,她还对着斗鸡辉挥了挥手。
岳宁心情很好地要往楼下去,低头却见自己全新的桑波缎上衣,勾出了一根细丝。顿时心情不美丽了,莫伯伯不是一直告诫自己,人不能贪快不能抄近路,这下好了。好端端的一件漂亮衣服。难受!想哭!
楼下,刚才错过精彩戏码的街坊,这会儿来了宝华楼,和花姐他们正在八卦。
说起岳宁往张丽丽胸口塞钱,没有亲见的人直呼错过了。
“你说,华叔的孙女到底是真不懂呢?还是假不懂?”
“肯定懂的,她都能说你是老板不是老鸨,怎么可能不懂?”
“华叔这个孙女,一点都没有土味,根本不像大陆来。”
明明才认识一会会儿,花姐已经把岳宁当成自家的孩子:“谁往上数两代不是大陆来的,港城的几个大富豪,哪个是港城本土的,不是宁波的,就是上海的,还有潮汕的,他们哪个土了?就是现在,裁缝铺子写上海师傅,理发店叫上海烫发。谁
规定大陆来的一定土了?我们家宁宁还会写书法,会画画。
“应该没读过大学吧?我们家......”
“知道你家阿杰考进港大,兰姐,你天天说天天说,这条街上的一只猫一只狗都知道你家阿杰读书好了。”一个街坊打断了兰姐的炫耀。
这个兰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夸她的大儿子念书念得好,聪明,进了港大。大家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话进了岳宁耳朵里就不一样,她两步一步往前,双手搭在花姐壮硕的肩膀上,问:“花婶婶,这位婶婶的儿子考进港大吗?”
“对啊!对啊!”终于有新的听众了,兰姐可高兴了,“我家阿杰他……………”
岳宁认真地听了一会儿,知道了这个阿杰是参加了高级程度会考,她说:“兰婶,能跟你家阿杰说一声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当面向他请教一下考港大的细节。”
“你也要考港大?”
“不确定,我知道内地跟港城相差还是很大的。就是想了解一下港城的考试规则。”如果有街坊帮忙那最好了。
“好啊!好啊!晚上等他回来,我跟他说。”兰姐一口答应。
都说港城是个人情冷漠,有边界感的城市,来了短短的时间,岳宁发现街坊邻居都很热情吗?一点都不比小杨沟差。
其他几位大婶对她很好奇,尤其是她的大力气很好奇,岳宁说:“婶婶,你试试每天走一个小时山路挑两桶水,翻几个山头放羊,羊不肯进羊圈,羊不听话,你还得拖着抱着进羊圈,力气不大,也不可能吧?”
“花姐不是说你会写字画画吗?”
“我也念书啊!放羊的时候,吃着怀里焐热的土豆,靠在树下念书。”
岳宁被一堆热情的婶婶团团围住,脱不开身。
“宁宁,烧菜了。"
岳宝华的叫声终于让岳宁得以脱身,岳宁换了厨师服进后厨。
正在切菜的阿松一见她,就问:“宁宁,你来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用猪脚做豉油鸡?”
“你来看啊!”岳宁把腌制过的四只鸡拿了出来,洗掉腌料。
阿明走过来一看:“不是还要用鸡吗?我还以为用猪蹄呢!”
“豉油鸡,豉油鸡当然用鸡。不过我还配猪蹄。”
岳宝华把鸡腹油拿了过来,岳宁接过:“爷爷帮我把猪蹄焯水。”
师兄弟三人,看岳宁熬鸡油,放了葱姜蒜还有芹菜和香菜,这些调味菜赋予了鸡油更加浓郁的香气。
岳宁留了一半鸡油在锅里,用这些鸡油轮番把四只鸡的鸡皮煎到发黄,这一步也是宝华楼做豉油鸡的标准步骤。只是岳宝华,教的是用豆油加上葱姜蒜煎,没有用这种鸡油煎。
岳宁煎了鸡,鸡皮富有油脂,锅里的油更多了。她又用这些油把猪脚煎到表皮微微发黄。
“红糖。”岳宁一声喊,岳宝华立马递给她。
师兄弟三人总觉得师傅忙活,自己干看着,是不是不太好?
“豉油鸡放红糖?”阿松问。
豉油鸡不就是放油吗?老抽生抽,也可以放冰糖,砂糖,他们就没放过红糖。
岳宁抬头:“爷爷没教你们用滴珠油炒河粉吗?”
“炒河粉肯定用滴珠油。”
“我要滴珠油的红亮和香气?”岳宁边说边炒糖色,“举一反三,融汇贯通,对吧?"
“也是哦!”
岳宁炒了糖色,调了汤底,把煎过的猪脚放进去。猪脚要炖到软糯,需要时间,鸡要嫩,不能久煮,要分开下。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忙活起来,岳宁还得做萝卜开会。
岳宁在里面忙活,外头即便是街道喧嚣,都无法掩盖跑车嚣张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辆跑车。
很多人跑到外头去看,白色的波子,蓝色的马田,黄色林宝坚尼,红色的跃马,银灰的积架一下子来了五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