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失声:“你说什么?!那老匹夫对你………………”
他身子微声音微拔,一下子着急。
他倾前身子语气古怪,雪荔在他说“老匹夫”时望过来。林夜哼着别过脸:“貌美老人,可以了吧?”
师父才不老。
雪荔不想多说,只说自己如今所要的:“你想雇佣我,还算数吗?”
林夜抬眸望她。
雪荔说自己的条件:“我只在襄州待十日。十日后,你付清钱财,你我两清。”
雪荔善良道:“你来找你的青梅竹马是不是?她有什么特征,我若是遇见了,可以帮你。
林夜盯着她的脸。
林夜脸红道:“好看。”
雪荔:......好看算什么特征呢?
雪荔走后,林夜独坐屋中沉吟片刻,再次敲窗,唤阿曾进来。
阿曾先告诉他:“冬君武功极高,我不是她的对手。这天下,年轻一代,恐怕如今没人是她的对手。老一辈的……………估计也不多。”
林夜若有所思。
但林夜唤阿曾,不是为了这些。林夜轻声:“她不是冬君。”
阿曾面无表情。
他不算惊讶。他和心无城府的粱尘不同,他早怀疑雪荔身份有问题。
林夜一边想一边说:“我半途换道来襄州,北周宣明帝对我的布置,便会被迫转移到襄州。北周的布置因我的换道而稍微滞后,为我争取了些时间......这争取出来的时间,我需要你离开襄州一趟,找到真冬君,把真冬君看押住。”
林夜:“虽不知道北周会出什么招对付我,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起码要保证真冬君见不到和亲团中的杀手们。他们无法里应外合,和亲团才是我说了算。”
阿曾犹豫:“我若是离开了,只凭粱尘,恐怕保护不了公子。”
林夜目光闪烁:“唔,我已经为我雇了一位新护卫。”
阿曾好笑:“她会保护你?”
林夜天真:“我靠真心感化她。”
雪荔和林夜谈好条件后,便去见这和亲团中的“秦月夜”部署们。
昔日她?下他们在先,而今她要回来,少不得与这些人联系。
众杀手对雪荔微有怨言,却不敢质疑冬君。
他们询问雪荔这些日子去了哪里,雪荔轻飘飘回答:“任务。”
杀手们便不再多问。
如四季使这样的地位,执行秘密任务,自然随时离开。在冬君离开后,他们尝试联络春君,告知冬君离开之事。
春君只说让他们静候,冬君很快回来。
春君不会和这些普通级别的杀手说太多秘密,而在真冬君窦燕赶来襄州前,雪荔靠自己昔日的假身份,再次为自己争取了些信任。
杀手门想起昨日见到的冬君和林夜同行的模样,问:“冬君大人回来,是被小公子感化的吗?”
雪荔想了想:“我被钱财感化。”
杀手们:“......”
雪荔重归和亲队伍,杀手们扬眉吐气,和小公子的暗卫们说话时,不再如昔日那般,被压着一头。
而大约是林夜交代过什么,暗卫这边对待雪荔毕恭毕敬。
在雪荔发现阿曾失踪的时候,杀手们来督促雪荔和春君联络。
杀手道:“小公子非要改道来襄州,找他那青梅竹马。春君要我们监视小公子,既然冬君回来了,冬君应当向春君说明情况。”
雪荔应下。
她不会和春君联络的。但是为了取信这些下属,她得装作去和春君联络。
连续三日,雪荔一心寻找暗娼点,暗娼点没那么容易找到。到了晌午时分,雪荔进了一家僻静客栈,讨点吃食。
连续三日,林夜戴上恶兽面具,领着粱尘,大摇大摆地上了街市。
大街小巷无数人偷看林夜这面具,又各个被吓得别过眼,不肯多看。
林夜晃了半日,终在晌午时拉着粱尘,进了一家酒楼,讨口水喝。
进了雅舍,林夜便如烂泥一样瘫坐下去,扔掉面具:“哎,好累。”
梁尘气息不乱,却很紧绷。
少年侍卫靠在窗边,透过缝隙看下方是否有人追踪他们:“你这么招摇过市,还戴着面具,不怕被人发现照夜将军没死吗?”
粱尘好生紧张:“有人怀疑你就是照夜将军的话,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了?”
林夜好整以暇地喝茶:“放心,没人会觉得我是照夜将军,顶多觉得我拿照夜将军''耍心眼罢了。”
梁尘不服气。
林夜清黑的瞳眸中浮着笑意:“因为,我和林照夜,一点也不一样。”
粱尘怔住。
是了,照夜将军不畏生死,林小公子手指破个口子都疼;照夜将军只爱刀剑,林小公子骄奢淫逸;照夜将军杀敌破阵无数,林小公子是一只天天梳理尾巴的小孔雀。
他和昔日判若两人。
秀美的、调皮的、娇气的小公子,永远不会再成为林照夜。
林夜轻声:“我不是照夜将军,除非我自己说......即便昔日部下面对面,也没人觉得我是他。我和他,早就越走越远了。”
气氛微沉闷。
林夜满不在乎,粱尘心里却难受。
梁尘从窗边挪开,笨拙地转移话题:“你让阿曾离开,执行什么任务,不肯告诉我。冬君向你告假,你痛快地放她离开。如果你只是想逛街,你应该找冬君,不应该找我。”
林夜仍是笑。
待粱尘抱怨够了,他才说:“来和我一起玩双陆吧。每赢一步,我告诉你一句实话好不好?”
粱尘:“真的?你怎么不找冬君?”
梁尘飞快地扔了骰子,自己?了,他立刻得意看林夜。
“我不能找阿雪陪我,”林夜示意粱尘开局,慢吞吞,“她身份成疑,我不能感情用事。”
林夜:“她不是真正的冬君。”
“轰??”一道雷光划破天际。
乌云密布之时,襄州城外密林中,阿曾正和一个女子前后追赶。
他断定那人应是公子说的真冬君,他绝不能让真冬君先于自己见到杀手们,为难到公子。
窦燕在林木间穿梭,暗惊身后人的执着。
他们已在林中绕了三轮。待她气力不足,她难免输给对方。
不行,她必须去襄州。
春君此次交代的任务关系重大。她先前已经搞砸一次,这次若是再次搞砸,她性命难保。
窦燕狠下心来,三枚银针藏于唇齿间。
乌云拂过一片片翠绿林木时,她倏地转身,迎向身后追逐的高手。
“轰??”寒光刺破天际,照得人面容森寒。
大风猎猎,雪荔推开这僻静客栈摇晃的大门??
脸色发白的貌美老板娘眼中噙着一汪茫然的神色,正伏在柜边。
雷电声与大门推开声同时而至,老板娘受惊一般地抬起头,看向客人。
客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小娘子,目如秋水,雪腮拂发。
客人看上去貌美安静且无害。但真正无害的少女,不会独行于此乱世,且看到这样的客栈,也没有目露慌色。
客栈无客且破旧,只有一个老板娘,连小二也没有。
雪荔掉头想退出去。
然而那老板娘在迟钝片刻后,已经迎上:“客官喝茶吗?咱们客栈的第一壶茶,是免费的。”
雪荔走入客栈。
酒楼中,林夜和粱尘玩着双陆。
捣衣杵状的黑白两色双陆子各归一边,摆好厮杀阵势。两枚骰子各自落到二人手中。
梁尘消化着林夜告知他的讯息,半晌才问:“她不是冬君,为何要扮演冬君?那她是谁?"
林夜:“我如今,大约猜到了。
梁尘:“啊?”
雪荔找到客栈角落入座,只等随意吃完午膳便走。
那老板娘急急去准备她的饭菜。
雪荔听到后厨磨刀的声音,她当做听不到;她听到老板娘和什么人激烈争吵,又哭不住,她继续当没听到;她还听到楼上木板上传来的撞击声,轻微的“救命”呼唤声。
雪荔平静地喝着自己的茶水。
好一会儿,那老板娘端着酒菜上来了。
老板娘站在桌边不肯走,雪荔撇开有毒的饭菜不吃,只在喝茶。
老板娘心里七上八下,终是害怕。她扑通跪地,小声哭泣:“求女侠饶我一命。我已经把太守家郎君让给你家娘子了,何必非要对我赶尽杀绝?”
33: "......"
太守,郎君,让给你家娘子。
她敏锐捕捉到这是一桩麻烦事。
而今,她若是堵住耳朵,掉头就离开这麻烦客栈,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砰”
四方刀剑破窗,好些人从四面杀来,朝向雪荔和这可怜的瘫坐在地的老板娘。
“砰”
狂风刮开窗子,林夜掷下一把骰子,梁尘赢了。
梁尘棋子先行,而林夜眸子幽邃:
“秦月夜的玉龙楼主,已陨。楼主之下,有春夏秋冬四季使。四季使各一部,春君则是如今的代楼主。倘若有人不同意,春君便做不成真正的楼主。因春君之上,玉龙之下,还有二人。
“江湖传言玉龙被自己的徒弟杀害,秦月夜追杀那不孝徒。阿雪明确说过自己有一位师父,她还提过一个叫“宋挽风’的名字。阿雪混入和亲团,能伪装成冬君.......寻常人,不敢伪装冬君。
“她既要清楚秦月夜的部署,还要让和亲团的这一行杀手不认识真正的冬君,只能说明,她和真冬君见过面,互相交过底。换言之,我们还在建业的时候,阿雪躲入我的马车中,不是为了看小公子是何人物,她是真的在躲避秦月夜的追杀。”
林夜修长的手指,敲在棋盘上,擦过那精致的马状棋子。
林夜轻声:“真冬君和她不是朋友,是敌人。能压住真冬君的人,只有??”
粱尘喃声:“风师,雪女。”
风师无双,雪女幽秘。
梁尘:“她是......”
林夜将自己的白马落盘,堵住粱尘的黑马。白马从四面八方袭杀向黑马,刀光剑影,让粱尘无路可逃。
棋盘走到胜局时,梁尘脸色发白,林夜一锤定音:“她是雪女。”
雷声降下,大雨倾覆,遍地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