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关系,小九和卫伉他们是表兄妹,但是小九称呼他们的时候向来很少加上一个“表”字的,而且序齿也不是照着大家的年纪来,所以有时候听着挺混乱的。
就像现在,卫不疑也是小九的二兄,但是很显然小姑娘口中所说的“二兄”指的不是他,而是霍光。
但是霍去病他们也好,卫伉他们也罢,从来没有纠正过小九的称呼问题。
对霍去病他们来说,直接称呼“阿兄”和“二兄”当然比加上一个“表”字要来得亲近许多了,而对卫伉他们三兄弟来说,小九从他们的亲妹妹变成了表妹妹,这已经够让他们失落了,况且他们也更喜欢小九这么称呼他们。
然而这一切公孙敬声都不知道,当他策马追上他们的马车后,便直接拦停了他们。
坐在马车里的小九四人一时不察,差点东倒西歪。
卫伉还没稳住身形就先伸手一把搂住了小九,避免她往前冲磕伤哪儿,待马车停稳后,他连忙出声问道:“怎么样?小九,没事吧?”
小九摇摇头,有卫伉及时稳住她,她倒是没有受伤,但是最小的卫登就有点惨了,后脑勺直接磕上了门框,这会儿正捂着后脑子龇牙咧嘴的。
车夫是卫府的老人了,驾车向来稳当得很,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卫伉猜测十有八九和他无关。
果不其然,当他掀开帘子看到骑马拦在他们马车前的公孙敬声和他的随从后,卫伉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没有见到老虎的踪影,公孙敬声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写在脸上,而是笑着跟卫伉打招呼:“果然是你们,表弟,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听到公孙敬声对卫伉的称呼,小九好奇地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看了公孙敬声一眼后好奇地问卫伉:“大兄,他是谁?”
小九看到公孙敬声的时候没什么反应,但是公孙敬声看到她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听到她对卫的称呼,公孙敬声带着几分惊讶问道:“伉表弟,舅舅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了?难道她和你一样,也是在民间长大后才被舅舅认回来
的?”
公孙敬声的话音刚落,卫伉的脸色就沉了沉,他先是低头跟小九介绍道:“小九,他是大姨母的儿子公孙敬声,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兄。
然后才抬头对公孙敬声道,“小九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九就抢着道:“你管我是不是在民间长大才被我爹认回来的?你一个姓公孙的,还能管到我们老家的头上来不成?”
什么玩意儿?
别以为小姑娘年纪小没听出来,公孙敬声最后那句话绝对是不怀好意的,既然是不怀好意,那么他们就没必要客气了。
马车里的卫不疑和卫登听到小九这话,立马就跟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就是,他们老卫家的事关他一个姓公孙的什么事儿?
虽然卫君孺和卫青是一个娘生的,但是他们的孩子可不是一个爹妈生的,而卫伉又是卫不疑和卫登的兄长,他们当然更亲近卫而不是表兄公孙敬声了。
更别提公孙敬声虽然是他们的表兄,但是由始至终他都不像霍去病那样疼爱和照顾他们,所以想让他们发自肺腑地敬重他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是卫家三兄弟即便不像敬重霍去病那样敬重公孙敬声,但是碍于长辈的情面和长幼有序,他们也从来没有对他无礼过。
结果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他们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小九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给办了,尤其是卫伉,他不是不知道公孙敬声瞧不起他,但是卫青向来敬重自己的三个姐姐,卫伉自然只能忍让公孙敬声几分了。
他也不想因为他们小辈的事情,破坏了长辈之间的情分。
只是卫伉虽然是忍让惯了,但是到底也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没点脾气?这会儿听到小九这么顶了回去,他嘴角的笑意差点要藏不住了。
小九的话让卫伉三兄弟听爽了,公孙敬声则相反,他原本脸上还有点笑意,这会儿全没了,盯着小九看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不善:“不愧是在民间长大的,就是没规矩,连长幼有序的道理都不懂吗?”
马车里的卫不疑和卫登待不住了,兄弟两人也把脑袋从马车里伸了出去,卫不疑出声道:“敬声表兄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小九年幼,便是在言语上有所得罪敬声表兄也不必如此斤斤计较吧?”
卫登紧随其后:“就是,哪有说不过人就拿辈分说事儿的?羞羞脸。”
公孙敬声向来在卫家三兄弟面前霸道惯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明明有求于人,刚刚一见面还暗搓搓地借着小九讽刺卫伉一下。
他原以为卫伉他们三兄弟会跟以往一样默默忍下,但是没想到今天只是多了一个小九而已,他们对他的态度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
公孙敬声看向卫伉,问他:“伉表弟,你作为他们三人的兄长难道不说点什么吗?”
换做别的时候,卫伉或许会想着息事宁人算了,但是卫不疑和卫登今天是为了小九出头的,而小九则是为了他出头。
所以卫伉有可能反过来劝小九他们不许对公孙敬声不敬吗?
当然不可能了。
“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小九他们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卫伉对公孙敬声说,“不管我们是在府上长大的,还是在民间长大的,一样都是我爹的孩子。”
“由始至终,我爹都没有区别对待过我们。”
虽然卫伉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在骂公孙敬声,但是连在一起来听却跟指着公孙敬声的鼻子说他多管闲事没什么区别。
公孙敬声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偏偏这个时候小九还故意火上浇油道:“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在官宦之家长大的我也看未必全都懂规矩吧?”
“毕竟长幼有序之前可是尊卑有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兄你是宜春侯吧?二兄你是安侯吧?三兄你是发干候吧?”
“那不知敬声表兄你是什么呢?”
听到小九这么问公孙敬声,卫伉他们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公孙敬声是什么侯暂且不说,反正他们可以确定小九肯定是故意耍猴了。
因为他们相信小九没见过公孙敬声,但是不相信她不知道他的情况。
真要不知道的话她肯定不会说出这番话了,毕竟她意在让公孙敬声难堪而已,又不是真的想要知道他有没有被封侯。
卫伉他们能够想到的事情,公孙敬声当然也能了,他向来是没怎么把卫三兄弟放在眼里的,主要是他跟最大的卫伉都相差好几岁,更别提最小的卫登了。
结果偏偏他们兄弟三人因为卫青这个亲爹而被封侯了,那时候他们最大的也不满十岁,要不是因为他是他们的表兄,要不是因为卫青曾说自家人不必太见外,他每次见到这三个他没怎么放在眼里的表弟甚至都得行礼。
如此一来,公孙敬声对卫信兄弟三人自然是不喜了。
当然了,经过今天之后最让公孙敬声不喜的大概就不再是卫伉三兄弟,而是小九了。
毕竟公孙敬声被小九问得脸色发黑的,如果眼神可以刀人的话,只怕小姑娘早就被公孙敬声的眼神刀得遍体鳞伤了。
看到公孙敬声吃瘪,卫伉心里确实是挺痛快的,但是一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压下了嘴角的笑意,揽着小九的肩膀就要把她推回马车里。
正当这个时候,公孙敬声等人座下的马儿突然不安地躁动起来,马儿一动,公孙敬声的注意力就被迫从小九的身上移开,他攥紧了缰绳,双腿也夹紧了马儿,不明白它为什么会突然如此躁动。
但是很快的,公孙敬声他们就知道了。
因为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从远处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这边奔了过来,有那么一瞬间,公孙敬声差点以为自己吓得心脏都不跳了。
要知道一只体长超过两米,体重超过四百斤的猛虎以锐不可当的速度朝自己迎面扑来的时候,那种压迫感是没有几个人承受得了的。
公孙敬声他们也不例外。
明明想要新鲜虎鞭的是公孙敬声,明明帮忙踅摸新鲜虎鞭的是赵柱等人,但是当他们真的见到活生生的老虎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猎虎,而是赶紧逃跑。
公孙敬声他们座下的马儿也一样,受到惊吓之后它们一边叫着一边朝着和小黄相反的方向奔跑,速度之快险些将公孙敬声他们甩下马背。
小九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换做是别人她或许还会担心对方会不会受伤,但是换做是公孙敬声他们?
小姑娘可没有那么多同情心。
她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在小黄扑向她的时候伸手一把把它抱住,用脸颊蹭了蹭它的大脑袋,两只眼睛弯弯的,笑得一脸高兴的样子。
卫伉他们原本还有些担心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小九就被小黄给撞飞或者压扁,直到见到他们都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黄啊小黄,我的弟弟,你来得可真的是太及时啦。”小九捧着小黄的大脑袋猛亲了两口,乐得小黄恨不得原地打滚。
察觉到不对劲的公孙敬声已经强硬地勒停了马儿,回头看到小九和小黄抱在一块哈哈大笑的这一幕,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郎君,我们还要再过去吗?”赵柱硬着头皮上前问道。
“不必。”公孙敬声咬着牙道,“我有办法让他们乖乖把那只老虎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