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晋江文学城首发(1 / 2)

明州府。

暖阁中薰笼暖意融融,宁悟昭只穿着夹山都微微冒汗,宁礼坤斜倚在软垫上,身上穿着皮装,腿上还搭着锦被。他拿着江州府寄来的信,已经一言不发看了好一阵,枯瘦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宁悟昭暗自担心不已,宁礼坤从江州府到来之后,便一直病恹恹精力不济。平时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尤其是与宁悟晖父子之间面和心不和,宁礼坤三天两头上火生气,如何能好转。

“阿爹。”宁悟昭实在放心不下,小心翼翼端起药碗奉上,劝道:“阿爹,身子要紧啊,先服药吧。”

宁礼坤终于抬起了眼, 他没接药, 干咳了两声,沙哑着嗓子道:“你去将老三叫来。”

宁悟晖连宁礼坤的话都阳奉阴违,何况是他。宁悟昭很是不情不愿,若非为了宁礼坤,他早就回了江州府,哪用留在明州府受这份鸟气!

宁礼坤如何能看不出宁悟昭的想法,他胸口堵得慌,几乎喘气都难。

江州府的粮食送来之后,在他的怒骂与威胁下,恰好朝廷的旨意也下来了,宁悟晖总算开了常平仓平粜。

粮食总算平稳下来,但死亡的百姓,每天都在上升。宁礼坤做过官,清楚这是救灾不力带来的恶果。除去粮食,还有取暖的柴禾,御寒的衣衫,遮挡寒风的屋子,皆同样重要。

朝廷只下旨开仓放粮,起初,明州府的士绅大户出了些力,搭了几天粥棚施粥,布施了些旧杉,再无其他。

这点子东西,于需要的穷人来言,只能称得上车水杯新。

宁礼坤勒令宁悟晖拿出他发的灾难财,添置御寒的衣衫等。宁悟晖心下不满,只勉强拿了一百贯出来。宁毓?的夫家魏氏也出了些钱,其余大户见状,也多少出了些力,明州府方未能大乱。

宁悟昭闷声闷气道:“阿爹,老三他不到深夜,绝不会回来。我去衙门找他,他有一大堆的借口推脱,我如何喊得动。”

宁礼坤胸脯起伏着,厉声道:“你去,你就说,我要断气了,看他回不回来!”

“阿爹!”宁悟昭急了,抱怨道:“阿爹何苦咒自己,何况阿爹将老三叫来,说不到两句话,阿爹又得着急上火。阿爹心疼老三,总该想想自己,阿爹的身子岂能能受得住。”

在宁悟昭看来,宁礼坤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大骂要状告宁悟晖忤逆,要革了他的差使,到头来,却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宁悟晖不孝不仁不义,要换做他,早就将他逐出宁氏,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宁礼坤长长喘了口气,闭了闭眼,道:“老大,你也是做父亲之人。若是换做阿华,你如何做?”

宁悟昭一楞,气道:“阿爹,阿华善良,温和敦厚,断不会如老三那般!”

“要是阿澜呢?”宁礼坤继续问道。

宁悟昭心下嘀咕,宁毓澜是他亲儿子,当然舍不得了。不过,宁悟昭明白归明白,宁悟晖与他终究隔着一层肚皮。这层隔阂,在花团锦簇时察觉不到,离得远些也还好。处在一间屋檐下,彼此之间意见相左,互相看不惯时,就尤其突出。

骨血至亲,宁礼坤哪真舍得让宁悟晖背上不孝的大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宁悟晖被罢官甚至流放,宁毓闵他们讨不到好,还会连累到整个宁氏。

对宁悟晖再多的愤怒与失望,宁礼坤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下去。宁悟晖聪明,看准他的不忍,有恃无恐。

“老宁。”宁礼坤没再与宁悟昭多说,喊来宁大翁。

“你去衙门叫老三回来。收拾一下,我们启程回江州府。”

宁大翁应下出去了,宁悟昭听到能回江州府,既高兴又担忧,“阿爹,你的身子不好,哪能辛苦赶路啊。

“我死不了。”宁礼坤疲惫不堪,只说了一句,就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宁悟昭见宁礼坤不搭理他,只能起身,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宁悟昭虽比宁悟晖要正值,他无心仕途,江州府发生的那些大事,告诉他也浪费唇舌,只会义愤填斥责几句。

想到宁毓承的来信,宁礼坤睁开眼,再次掏出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信不算长,宁毓承平铺直叙,描述了最近江州府发生之事。从粮食的涨价,到降价,到方通判暴毙。

盯着方通判暴毙那几个字,宁礼坤的目光,便再没挪开过。过了一会,宁礼坤拖着沉重的双腿,起身走到书房,磨墨铺纸,写了封信,用蜡封号,放在了衣兜中,再回到暖阁。

宁悟晖从府衙回来,走进暖阁,便看到宁礼坤定定看着信,似乎如老僧入定般出神。

不知为何,宁悟晖心下不安起来,上前俯身施礼,喊了阿爹,“宁小七写了什么信来,阿爹看得这般出神?”

宁礼坤缓缓抬眼看向宁悟晖,他没有说话,将信朝案几上一扔。

宁悟晖脸色变了变,暗自懊恼不已。他身为一府知府,全府上下要他看着,宁礼坤不但处处干涉,还经常把他叫到面前教训。

念着宁礼坤马上要回江州府,宁悟晖压下了心中的不悦,弯腰捡起信,坐在锦凳上看了起来。

看到最后,宁悟难以置信,瞪大眼失声道:“什么?竟然如此大胆,这是要造反了!”

宁礼坤一声不吭,只冷冷看着宁悟晖。这封信,是外人眼中的江州府局势。宁毓承另外还有封信给宁礼坤,怕信不稳妥,含蓄提了方通判真正的死因。

对方通判其人,宁礼坤自是了解。他是遭到了报应,在宁礼坤看来,这份报应,远远不够他造下的孽。

而宁悟晖呢?

他比方通判要收敛些,可是,这次雪灾造成的百姓伤亡,若真有因果报应,他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姓贺的,听说他还算聪明,怎地也这般胡来!”宁悟晖皱眉,翻动着信,很是不解。

在宁悟晖看来,当然是要尽力瞒着,如此骇然听闻的大事,传出去的话,朝廷航官府的脸面都荡然无存。

贺道年大张旗鼓审问地皮无赖,欲将借此扬名立万,宁悟晖暗自呵呵,心道贺道年若非是言过其实的草包,便是想要捞功劳的急迫,烧坏了心眼。

宁礼坤胸口又开始闷得慌,冷声道:“姓方的死了。”

宁悟晖看向宁礼坤,道:“阿爹,信上写了,姓方的已死。”

“姓方的只有一条命,人人皆只有一条命,老三,你也只有一一条命。”

宁礼坤深深喘了口气,看着神色怔怔的宁悟晖,愈发难受起来:“老三,我要回江州府去了。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也不会再见你。我们父子一场,我是狠不下心将你逐出族,更狠不下心去告御状,我心疼二郎他们兄妹,你身为他们的亲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