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朝廷官府,宁毓承做不了主,当机立断回宁府找宁礼坤。
这几日天气寒冷,宁礼坤始终牵挂着宁悟昭宁悟晖,夜里睡不好,不时咳嗽,便未去学堂,在府中休养。
早饭后,宁礼坤照例问了明州府可有消息,得知宁悟昭还没来信,无奈之下,踱步进了书房。
宁大翁往熏笼中添了炭,红泥小炉上煮着的水沸腾了,他提壶斟茶,轻手轻脚放在书案左侧。
茶的清香袅袅,宁礼坤放下书,手捧着热茶,仍止不住焦灼难安。
宁大翁退出屋准备添水,小厮上前见礼,道:“大翁,大房那边的宁九来了,说是要请见老太爷,现在门房等着。”
宁九已被逐出族,照理说不算大房的人。不过宁九又的确是大房的人,是宁礼乾的亲生儿子,宁礼坤的亲侄儿。
当年之事,宁大翁最清楚不过。宁礼坤没杀了宁九,就是看在血脉至亲的份上。
现在宁礼坤挂记着明州府的事,心绪不宁。叔侄两人形同陌路多年,宁九这时候上门求见,宁大翁犹豫在那里,转回头看向书房门,不知这个话该如何去传。
小厮不敢催促,老实袖手等着。宁大翁斟酌了下,心一横,将铜壶递给小厮,交代他去打水,转身进了书房。
宁礼坤听完宁大翁的回禀,他一脸疑惑,“谁?老宁,你说谁来了?”
觑着宁礼坤的反应,宁大翁暗自叫苦,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书房瞬间鸦雀无声,然后砰一声脆响,茶盏在地上碎开,茶汤洒得到处都是。
“混账东西,他还敢来见我!谁让他来的?啊!”
宁礼坤怒火熊熊燃烧,气得不断咳嗽,间歇扯着嗓子骂:“宁氏差点都毁于他手,他还委屈得很,心比天高,以为自己本事大得很,能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根他那眼高手低的亲爹一样,都是到处惹事的蠢货!”
见宁礼坤连宁礼乾都一并写上了,顿时后悔不迭,也不敢劝说,忙道:“老太爷息怒,老奴这就除去让他离开,以后莫要来了。”
宁礼坤喘着粗气,眼中淬火,怒道:“你去让他来,我倒要瞧瞧,他又要生出何事!就算宁氏的族谱没了他,我照样能替天行道!”
宁大翁忙应是,转身出了门,唤来小厮叮嘱了两句,“赶紧去清理干净。”
小厮赶紧前去洒扫书房,宁大翁叹了口气,亲自前去了门房。
宁九面无表情等在门房中,案几上放着的茶水一动未动。宁大翁掀帘进屋,他缓缓站起来,僵硬着抬手见礼:“大翁,好多年不见,大翁身子还是这般硬朗。”
两人以前也见过面,那时宁九对宁李礼坤有怨气,对宁大翁也没有好脸色。虽说宁九的客气生硬,到底比以前好了些。
宁大翁微微放下了些心,侧身避让,抬手俯身还礼,“九郎君,是多年未见了。老太爷在书房等着,九郎君请。”
宁九抬手道请,宁大翁走在前面,他本想提醒几句,到底没有多嘴。
进了书房,地上的茶盏碎片已经收拾干净,宁大翁躬身走到小炉边,守着铜壶煮茶。宁礼坤负手站在中央,铁青着脸死盯着见礼的宁九,冷冷道:“我可不敢当你的礼。你来作甚?”
宁九站起身,极力稳住神,不大自在地道:“在下来有事相求,替大郎阿焱,二郎阿?,三娘阿淼求个进明明堂读书的机会。”
事关侄孙侄孙女,稚儿无辜,宁礼坤愣在那里,憋着的满腔怒火顿时没处发,在胸口盘桓着,噎得他许久都说出话来。
不过,宁礼坤还是咽不下去,嘲讽道:“你那般厉害,怎地当时没想到儿女,没想到宁氏也是你的亲人。你吃里扒外,造自己的反,亏你还有脸上门来开口!”
连着想了几日,宁九才终于登门求情。他知道宁礼坤不把他打出去,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心中早有准备,对着宁礼坤斥骂,冷嘲热讽,他强自忍住了没作声。
宁礼坤心烦意乱,厌烦地挥手道:“走走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宁九暗暗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道:“我当年没错!”
说罢,不顾宁礼坤的反应,抬手一礼,转身大步离开。
宁礼坤气得脸色发青,想要骂,喉咙一阵发痒,大声咳嗽起来。
为官多年,宁礼坤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宁大翁许久未曾见到宁礼坤发这般大的火,浮躁难安,他忙倒了水上前,劝说道:“老太爷息怒,身子要紧,先些水润润喉咙。”
吃了两口水,宁礼坤喉咙舒适了不少。他长长吐出口气,无力地瘫倒在塌上,仿佛一下就变得老态龙钟了。
“小七去了何处?”宁礼坤不知想到了什么,哑着嗓子问道。
“老奴不知,这几日七郎出了城,早出晚归,听说在忙佃农的人丁核计。”宁大翁答道。
宁礼坤唔了声,没再多问,闭目养起了神。
宁府前的巷子口,骡车刚转弯,宁毓承看到宁九从巷子出来,朝西边走去。宁府占据了整条巷子,看情形,宁九应当是从宁府出来。宁毓承本想叫住他,当下的大事要紧,打算以后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