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旧居前分开, 林思?上车后就一个劲地哭。
钟培笙掏出手帕给她擦泪,安慰道:“哭泣是没办法解决事情的,我们接下来应该做的是调查出事实真相,给孩子一个答案。”
他也很震惊,居然有人可以冒充李兆晖连续十几年领国际汇款。
就没人发现不对吗?
据他所知,国内早就有了身份证。
林思的眼泪根本止不住,“我原本以为我们母女见面就算没那么熟悉,也不会这样客气,毕竟我有养她,我一直惦记着她,可现在…...……我没养过她,她不知道我惦记着她,她和她爸爸过得辛苦,就算查出是谁冒充李兆晖又能改变什么?”
钟培笙沉默了下,“至少孩子现在知道你并没有对她不闻不问。”
追回财物反而是小事。
钟培笙经商有道,虽然不是名列前茅的富豪,但亦有不菲身家,不在乎那点九牛一毛。
林思?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声音饱含凄凉,“她十八岁了,不是到处找妈妈的小孩子,知道真相不意味着她可以原谅她认知中我对她的不闻不问。十七年,不是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是十七年,在这些年里,她肯定怨过我恨过我。”
自己都没资格、也不敢问女儿旁边的男子是谁。
她那么年轻,遇到别有用心的人怎么办?
钟培笙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弥补,我们要向前看。”
林思?伏在他怀里,泪水浸透他的衣襟,“我该早点回国的,我该早点回国的......她爸不让我回来,我可以偷偷回来啊,不叫他们发现就行了。”
轻抚她的后背,钟培笙柔声道:“你忘了?你早年身体不好,医生交代你不能长途跋涉。”
在那场浩劫之中,身心饱受摧残的何止岳父母。
大舅哥林思源在一场激烈的冲突中失去生育能力,年纪小小就活在世人辱骂中的林思?吃不好睡不好活得同样不好,下乡是为了避祸。
在无权无势的情况下,美貌之于她是祸不是福。
走在放学路上,都有人明目张胆地尾随她,随口调戏无人管。
为此,林思源和人打架被判了劳改。
林家成分不好嘛,不管原因是不是在于林思源,罪名先按在他身上再说。
不得已,孤立无援的林思?只好报名下乡。
有父母的旧交偷偷帮她抹掉去向,这才没让觊觎她的人找到她。
看在李兆晖及其家人曾庇护林思?几年的份上,林家从未阻拦林思?给他们汇款的行为,连带钟培笙和林思?结婚后每年寄一万美元,算是连李兆晖一起养了。
国内平均工资很低,钟培笙很早就知道。
一万美元换成人民币,李珊珊一个女孩子根本花不完。
改革开放后,他曾回国投资,生意渐成规模后交给亡妻生的长子钟煜打理,自己则陪林思?定居海外,现住法国巴黎。
很遗憾,李珊珊年初去法国巴黎参加室内田径锦标赛时,他们并不在家。
林思喜欢画画,他们经常远行采风。
林思?本来是父母中年所生的老来女,身子骨不算结实,小时候家庭条件不错,小心翼翼地养着,后来遭受变故,该长身体的时候没有得到营养补充,亏空得厉害,现在的身高才只一米六左右,成分问题又似一座大山压在心头。
生完李珊珊,林思?大伤元气,又刚出月子就回城,出国后调养了一年才正式入校读书。
婚后,钟培笙照顾得精心,又给她请国手级名医调理,好不容易才调理她得和正常人一样,早些年她特别容易生病,伤风感冒更是家常便饭。
林思?没有在李珊珊面前诉说这段苦,钟培笙却很心疼她。
在回荣华酒店的路上,钟培笙不断地柔声安慰她,等她平复心情后才打开停在地下车库中的车门,自己先下车,再亲自扶她下来。
“来,??。”很温和,很体贴。
坐在随后进入车库的车中看到这一幕,李珊珊拉住周聿麒,“我们过会再下车。
“好。”周聿麒目光落在她拉住自己的手上。
一根根,又细又长,跟葱白一般。
李珊珊注意到后以为他不想让自己碰他,赶紧把手收回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周聿麒的内心充满遗憾,抬眸看着李珊珊明媚的笑脸,“见到钟先生钟太太,你好像没受到任何影响,不难过吗?”
“难过没有,气愤有,还很多。”李珊珊特别恨改变她人生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极了林思,“让我知道是谁顶替我爸取钱,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王八蛋,心毒手黑啊,他取的是钱吗?是我的人生,我本来可以顺顺当当的人生。”
周聿麒的腿优雅交叠在一起,“我却有点感激他。”
“啥?”李珊珊杀气腾腾地看着他。
“没他,我就没有机会遇见你。”无论是李珊珊的前世还是今生。
闻听此言,李珊珊肚子就似被锥子戳破的气球,瞬间没气了,“看你说得!遇见你,对我有好处,遇见我,对你可没啥好处。”
周聿麒轻笑,“谁说的?古画被你当成一张白纸了吗?我爸老想据为己有。”
“一幅画而已,他老人家喜欢,你给他就是。”李珊珊确实是因为那幅画是周父梦寐以求的东西才送给周聿麒。
要不是周父,她根本不认得那幅画。
上辈子虽未买到手,但周父带李珊珊到老朋友家里观摩过不止一次,所以她才能在旧货市场里很快认出来。
周聿麒舍不得,“不给,是你送给我的。”
李珊珊拿他没办法,“随便你喽,东西给你了就由你来做主,我不掺和,我现在只想吃饭,吃你在路上说的大闸蟹。
真正的阳澄湖大闸蟹哦!
不是在阳澄湖里洗洗澡就捞上来的那种。
很大只,膘肥体壮,披着金红铠甲,摆在精美大盘中,令人垂涎欲滴。
李珊珊下手快得很,三下五除二,一只母螃蟹的蟹脚蟹钳就被她掰下来,懒得用所谓蟹八件,掰开壳子,里面满满都是黄,闻之欲醉。
周聿麒却不让李珊珊多吃,“螃蟹性寒,女孩子尝尝鲜就行了。”
“你们酒店小气得很,就送上两只,明显是你一只我一只,你让我吃第二只我也找不到啊!”李珊珊的口腹之欲早就得到满足,倒也不馋那一口,“我吃别的美食。”
周聿麒夸道:“好姑娘。
李珊珊冲他扮鬼脸,“多谢夸奖,大叔。”
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射进周聿麒胸膛,正中红心。
哗啦啦,滴血不止。
但在李珊珊面前,他的脸皮向来是刀枪不入,很认真地提醒道:“你喊我爸是伯父,咱们俩是平辈论交,你不能喊叔叔,得喊哥哥。”
周聿麒哥哥?
周哥哥?
麒哥哥?
李珊珊一阵恶寒,抖了抖,“算了算了,我还是叫你周先生比较合适。”
周先生并不气馁,一边给李珊珊夹菜,一边问她:“你心里有没有怀疑的对象?要不要给路书记打个电话,麻烦他催一催。”
李珊珊咽下口里的食物,“有个怀疑对象,但不确定是不是他,不如等结果。
稍稍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不麻烦路书记了,那位钟先生不是说派他秘书去凤城么?就交给他们吧!他们从国外来的,凤城领导不会置之不理。”
人情是用一点少一点,她可舍不得浪费。
虽然她没给路书记打电话,但路书记还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