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气得心肝肺都在疼,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来,生生又吃了哑巴亏。她算是看出来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你没说过,难道是我胡编乱造的吗?”大顾氏哽咽着,一副羞愤又伤心的样子。
依常理而言,自然是不会有人编造那种词来埋汰自己的男人。她拿捏住世人的心理,让所有人都认定这话就是赵氏说的。
赵氏实在是气不过,也知解释不清,临上马车之前还撂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林宅的门一关,大顾氏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伤心,嘲弄之余又有几分担忧,对林重影道:“她如今攀上了太后娘娘,必是不会善罢甘休。朝中风云难测,此番玄儿被陛下训斥,多少人伺机而动,怕是还不算完。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一人失势,则处处都是落井下石。谢家是清流一派,忠君护主不涉党争。但谢玄不止是谢家子,他还是汝定王的外孙。
汝定王凤家军,守大昭疆土,军权在手威名赫赫,是众皇子最想拉拢之人,也是未拉拢者最为忌惮之人。
王权之争往往牵涉极广,从前朝到后宅,从京里到京外,从文臣到武将,一旦风云突变,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事实正如她所料,大皇子巡关归京的第一份奏折,就是弹劾定王治军不严,纵容属下将士贪功冒进,伤及无辜百姓。
这奏折一上疏,陛下雷霆大怒,将谢玄单独留下。据宫中流传出来的话,虽不知陛下和谢玄说了什么,但勤政殿内传出了争执声。
如此一来,朝野上下无人不知谢玄这位天子近臣,被陛下接连训斥之事,连身在内宅的林重影都从林同州的言语中感觉到情势不容乐观。
“朝中捧高踩低之人不少,那赵世子不知受何人指使,竟然大放厥词,说影儿正与他议亲,谁料玄儿看中影儿的美色,竟然想强行占去。”
“这种鬼话也有人信!”大顾氏气得不行,见林重影神色平静,心里好受了些。“影儿,这事假的真不了,你如今是我们的女儿,你的亲事还轮不到别人做主。惹急了我,我去衙门告他们坏人名节!”
“母亲,不可!"
这样的风口浪尖上,若真去告了赵家,太后娘娘怎么想?
赵家放出那样的风声,无非是败坏谢玄名声的同时,还借机恶心她,抑或者是逼她就范。她倒是不惧,也不怕恶心,但是谢玄呢?
谢玄那样的人,原本名声清正,官途正盛,若因为花边之事而遭了天子厌弃,那她岂不成了谢家的罪人?
她看向林同州,歉意道:“父亲,是女儿连累您了。”
女子居于内宅,大不了关起来不听那些闲言碎语便是,然而林同州还在去太学当值,难免因为她被人说三道四,想不听都不行。
她本就是半路认下来的女儿,与他们的父女母女情分皆是尚浅。如果因她而连累了他们,那也是她的罪过。
林同州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不必担心我,为父我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多少人背后叫我阉货……………”
“老爷!”大顾氏嗔声唤他。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表情有些讪然,却不见丝毫愤怒与羞涩。
林重影心下动容,不管他们一家三口是因为什么相认,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关心和维护做不了假。
她“扑通”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
大顾氏眼眶微红,赶紧扶她。
林同州是男子,情绪自是没怎么外露,只是那突然握紧的拳头以及别开的视线,表明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申时许,汝定王府来人相请,说是陇阳郡主请林重影过去说话。
“我家郡主正好得了一把轻弓,想着林姑娘对射箭感兴趣,特地派我来接林姑娘前去一试。”
所有人心知肚明,所谓试弓的说辞,无非是个由头。
大顾氏稍显担忧,却也知不能表露出来,“难为郡主想着我家影儿,这是影儿的福气。”
又拉着林重影的手交待,“郡主抬举你,必是对你有所指教,你好好听着,莫要忘了郡主的良苦用心。”
王府派来相请的人是落霞,上回在王府时,林重影就和她相处过,也算是认识。两人一人骑马而行,另一人坐轿。
林重影掀开轿帘,望着她在马上的英姿,很是羡慕。
她略一侧头,将这羡慕看在眼里。
“林姑娘想学吗?”
“想。”林重影毫不犹豫地回道。
她笑了笑,道:“郎君骑射俱佳,王府无人能出其右。”
林重影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羞涩一笑。
进到王府后,她领着路,一路将人带到校场。
打老远就看到那红衣墨发的女子,骑于马上英姿飒爽,回眸看来时眉眼英气逼人,又有明艳之姿。
陇阳郡主下了马,将缰绳交给旁边的侯大人。
林重影过来行礼时,她命人取来一物,道:“这是我为你打造的,你试试看顺不顺手?”
这话当真是出人意料,林重影原本想着所谓的试弓应是个借口,万没想不仅真有弓,且还是专门为自己打造的。
弓胎为桦木,弓身包金,精致而华美。
弓一在手,当真是轻重合适。
“试试吧?”她含笑说道。
林重影也不扭捏,直接搭箭拉弓,来回试着弓的拉力,找到手感后将弓拉满瞄准,然后再将箭矢放出去。
箭中靶上,虽不在靶心,却也不远。
又试了几箭,无一箭脱靶。
陇阳郡主的面容上始终带着笑意,等她射完十箭后,示意她同自己去喝杯茶。
王府的屋子如宫殿,重檐斗拱雕花门楣,大气而恢宏。门口站着手持长枪的侍卫,铁甲森严威风凛凛。
她被带去的不是上回的前院花厅,而是陇阳郡主的住处。
入目所及,尽显武将之家的风范。墙上的画是有雪夜奔骑图,以及女子引弓图,案上摆是上品的刀和剑。
一室的铮铮兵气,便是烧炭的四脚铜鼎上,雕刻的也是将士出征。满眼的武风中,唯有那映照着刀剑的灯台最是突兀。
那灯玉莲花为托,明珠为芯,颇有几分眼熟。
她多瞧了两眼,随后心尖一紧。
这灯......她见过!
曾经那个梦里,她梦到了吴姨娘,当时吴姨娘的手中拿着的就是这样的灯。
“你喜欢这灯?”陇阳郡主见她盯着灯看,直接命人将灯取来。
近看之下,玉莲灯更是精美。灯身应是整块玉雕而成,白脂玉中隐隐透着淡淡的粉,恰如莲花原本的颜色,莲心的明珠润泽无双,硕大无比,绝非寻常人所有。
“这灯……………”她一开口,立马意思到自己的唇舌有些发干,深吸一口气后,道:“这灯真好看。”
陇阳郡主微微一笑,“再是好看,也是个赝品。”
“赝品?那真品在何处?”
“真品啊,自然是在宫里。”陇阳郡主以为她是见这灯太过精美,所以才略显失态,笑着示意她坐下说话。“当年先帝还在时,命人用整块的粉玉髓雕成莲花,又将雍国进贡之物明月珠置于其中为芯,赐名莲台明月。”
“莲台明月?”林重影喃喃着。“当真是好名字。”
“确实是好名字。”陇阳郡主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划过一丝怅然。“君王示宠,不尽钱财,引得怨声载道,却道是红颜祸水,当真是可笑至极。”
“那这灯是先帝给什么人的赏赐吗?”
陇阳郡主轻轻点头,问:“你可曾听过延妃之名?”
林重影隐有预感,闻言掐着自己的掌心,内心有个声音在呐喊。
Mi......
吴姨娘是延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