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抚摸。
以他的耳力,自是听到之前房间内的动静。他其实想问,为何她在梦里遇险,喊着救她的人是自己?转念一想,她对男女之情自来不在意,若是问了反倒让她警觉。索性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即可。
林同州和大顾氏不在家中,夫妻俩出了门,说是去采买一些东西。根儿守在一旁,其他的下人应是都在后面忙活。
院子的石桌上,摆着茶水点心。
林重影示意谢玄一起落座,一摸茶壶,温度竟然刚好。
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提起米嬷嬷,“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上回在临安时我就感觉她来看过我。方才在码头上,我好像看到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人。你说,她会不会真的一直跟着我,也来了朝安城?”
从原主的记忆起,米嬷嬷就在,可以说原主就是米嬷嬷生活的全部和重心。所以她有理由怀疑,若不是情势所迫,米嬷嬷根本没有想过离开她。
谢玄也觉得有这个可能,问她要不要帮忙去找。
她摇头,“不用了,她或许也不想我找她。
隔着一张石桌,彼此的容貌表情清楚可见。她微垂着眸时,如扇的长睫根根分明,不自觉动时,每一下都像是刷在谢玄的心壁上。
一别多日,情意在离别的时光中仿佛更加刻进骨子里。斜阳晚照的光影中,眼前的少女是如此的美好,恍若书籍中的字里行间令人沉醉着迷。
“这些日子,你可有想过我?”
这人果然是个闷骚。
“想过。”
这倒是实话,不过此想非彼想。
林重影暗道,她真的想过这人,但她的想就真的只是想,并非思念。
谢玄何等聪慧,岂能听不出她文字里的机锋。
“可有梦过我?”
这闷骚竟然得寸进尺!
林重影低着头,装作害羞的样子,实则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回答。
“梦过。”
“梦里的我们,在做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解地抬头,很快便从谢玄眼里的幽光中明白过来,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所以他能问出来,说明他做过一些有关她的不可描述的梦。
“大表哥,梦里我们就坐着喝茶,像眼下这般,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她直视着他,如水的清澈眼睛像一面平静的镜子,映照出他呼之欲出的心思。
他压抑着内心的悸动,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那手离去之时,流连般从她脸颊上掠过。
“你姨娘的事,我已打听到一些。”
林重影顾不上自己被占便宜的事,急问:“可有什么发现?”
“你说你姨娘长得比你还好,若真如此,当年定然名声在外,不可能在汉阳城无人知晓。”
谢玄看着她,幽深的瞳仁像黑网般容纳着她。
她这般模样已经罕见,见之者无一不是面露惊艳之色。那么比她容貌更胜的吴姨娘,不可能没有美名在外。但凡是有人见过,也定会过目难忘。
所以谢玄打听的结果,是汉阳城中居然没有人知道吴姨娘这个人。
“你说的对,这确实有疑点。”
事实上,自从猜测自己有可能不是林昴的女儿,林重影就对吴姨娘的身份有所怀疑。如果汉阳城没有人知道吴姨娘,那么吴姨娘很有可能不是汉阳人。
两人一时无话,她在沉思,谢玄在看她。
斜阳渐西沉,院子里已经阴下来。少女的容色却越发的鲜明,似耀世的明珠熠熠生辉。男子凝目而视,像守护珍宝的龙。
林同州和大顾氏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夫妻俩相视一眼,彼此了然的同时,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宅子是谢玄安排的,原本就是王府的产业。
大顾氏比着京中的价格,说是要付租金,对此谢玄没说什么。
林同州过几日才入职,这几日一家人自是访置办的置办,该走动的走动。比如说汝定王府、昌平侯府、谢府,甚至晋西伯府。
当听到大顾氏向谢玄问起陇阳郡主时,林重影忽地有种奇怪的感觉,脑子里莫名冒出一句话:丑媳妇迟早要见婆婆。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自嘲自己算哪门子的媳妇。
时辰不早,谢玄不便久留。
一家人送他离开,他临走之前说了一句,“我母亲私下里一向随和,你们该如何便如何,不必特意做些什么。”
这话听着是提点他们,林重影却觉得在讽刺她的。
纵然话是这么说,但大顾氏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不说是别的,单是衣着打扮上便费了好些工夫。
她和林同州之前出门,说是采买,实则是购置成衣。临安时兴的样子和朝安城不同,为表隆重,一家三口都添置了新衣。
林重影看着那些衣服,瞠目结舌,“母亲,您这是把人家铺子给搬回家了吗?”
“我和你父亲就是多跑了几家,看到好看的都买下来。你快试试,不合身的今天晚上就改,明日去王府,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王府那样的门第,寻常人想攀都攀不上。林家若不是和谢家是亲戚,他们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且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单是从这点来论,他们确实应该重视。
林重影将所有的新衣都试了一遍,最后大顾氏给她选中了一身青色重叠碧色的衣裙。繁复精致却淡雅,不显山不露水的更显端庄。
她看着镜子里娇花盛开般的脸,莫名有些恍惚。
汝定王是大昭唯一的异姓王,王府所在的位置离大盛宫不远。朱门玉阙,峻宇雕墙,庄严又肃穆。
门房应是一早得了主家的吩咐,听到他们自报家门后,立即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请进去。
王府极大,尽管不似儒园那般处处是景,大景套着小景,所见全是精巧雅致,却有着儒园无法比较的大气磅礴。
侍卫说,郡主这个时辰都在校场练功,于是直接将他们带去校场。
客随主便,他们自当遵从。
以前在儒园时,林重影经常听谢家下人提起陇阳郡主。在那些人的口中,陇阳郡主端庄明艳,却是极其严肃很难亲近之人。
王府的校场很大,场中有人正在射箭。
那女子着红色劲装,墨发高束,双手弯弓又稳又准,随着“咻”地一声,箭羽离弦而去,直接刺入靶心。
她听到动静看过来时,林重影从她那和谢玄有几分相似的五官中不仅看到了英姿飒爽,还看到了金戈铁马。
汝定王府以武立世,先祖曾是随大昭的开国皇帝南征北伐,立下赫赫战功。其部曲名为凤家军,延续至今。
谢家的下人们谈论起这位前大夫人,皆是不解她为何会与谢清阳和离。此时此刻,林重影却是知道,那是因为凤凰应翱翔于天,不受世俗红尘的羁绊。
那正中靶心的箭仿佛能刺入人心,仅是看着便能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你想射箭?”
听到她问自己,林重影回过神来。
谢玄说,让他们别装。
那就不装了。
思及此,林重影点头。
“我想。”
这话一出,吃惊的不是陇阳郡主,而是林同州和大顾氏夫妇。大顾氏最先反应,朝正打算说些什么圆话的林同州摇了摇头。
陇阳郡主打量着林重影,很是仔细,道:“你身子太弱,这弓不适合你,你挑一把合适的。”
侍卫很快搬来一个箱子,箱子里有各种大小的弓,每一把弓身都光滑包浆,应是别人的常用之物。
从箱子尘封的样子来看,这些弓近期内没有被人用过。
林重影心念微动,隐约猜到这是谁的东西。她从中挑选中一把趁手的,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沉着冷静地瞄准,然后拉弦开弓。
“咻!”
箭矢飞出去,须臾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