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所以, 清澈的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困惑与不解。如山间的泉水笼罩着晨雾,静静的引人沉迷。
为怕影响到自己的前路,更加放低自己的姿态,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讨好。“大公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谢玄别开视线,道:“你忘了三郎是如何误会你的吗?”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嫌她笑了。
“大公子又不是三表哥,我知道大公子不会误会………………”
“我亦是年轻男子,你怎知我不会?”
“你也......”
她歪着头去看谢玄,在对上谢玄的眼睛后,立马将未完的话咽回去。
谢玄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淡,却泛着说不出来的幽光。如同镜面折射出的光亮,虽冷冷清清的,但锋芒毕现。
这样的目光让她心惊,下意识退后两步。
“我不知道...大公子,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她立马板起脸来,心跳都有些乱,不敢再有任何的表情。
谢玄见她如此,反更觉不舒适。
鲜少有人能影响自己的情绪,哪怕是朝堂上的针锋相对,他也不曾像此时这般掌控不住自己内心的起伏。
“你容貌如何,日日揽镜自知。以你之姿,世间凡夫俗子应无人可抗拒。我能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若不想再惹麻烦,当谨记之前教训。”
她低着头,小声为自己辩驳,“大公子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没在别的男子面前再笑过。你在帮我,我对着你,总不能横眉冷对吧。”
“你可是不服?"
“我没有不服气,我也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她抬起头来,眼睛里的那层雾气已散去,如水的眸子清透而干净。“但我想告诉大公子,就算是以后因为我这张脸,招惹了什么人,或是什么样的麻烦,那也不是我的错。”
比说如像谢三那样的,她拼命躲都躲不掉,这也能怪她?
谨言慎行的道理她懂,能避则避也是她的行事风格,可她什么都做了,却还是挡不住别人的觊觎,自己深受其扰的同时,难道还要承担美色误人的骂名吗?
这位大公子果然最是护短,恐怕再是会帮她,打心眼底还是认为她就是一个勾三搭四的人。还问她服不服气,也是冠冕堂皇得很。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金银生来就是金银,食物也是天生天长,难道它们都有错吗?”
谢玄心里的那团怒气盘旋着,迟迟不散。
他知道这种情形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转身走人。可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般,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这个巧舌如簧的女人,当真是不知死活。
"X47......"
林重影低呼着,脚步才刚准备往后挪,就被他抓住。
他轻轻一带,女子娇软的身体跌进他怀中。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梦境中,周遭的一切都开始虚幻变红。
“这里不会有人来,你说我如果想对你做什么,你能逃得掉吗?”
“你不会。”
哪怕是震惊至极,林重影其实并没有多害怕,也没有多抗拒。她直视着近在咫尺的人,干净的眼睛里清清楚楚映出对方的样子。
“我不会?”谢玄的脑海中浮现着梦中的旖旎缠绵,那些蚀骨销魂的滋味如蛇一般将他紧紧缠绕,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感觉到自己身心的变化,不受控制般如脱缰的马。“我说过,世间凡夫俗子,无人能抗拒你的美貌。”
哪怕是他,也不能。
“你不是他们,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和他们一样。”
这点谢玄比谁都知道,正因为他和二郎三郎一样,所以他更不能让她留在谢家。谢家的百年清名,不能坏在他眼皮子底下,更不能坏在他身上。
林重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迟疑问道:“大公子,你对我...也会胡思乱想吗?”
谢玄没有回答她,而是放开了她。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又似乎半遮半掩,不管是什么,她心里明白,终归是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不把这位大公子当正常男子。
她端正姿态,郑重地表示,“大公子放心,我以后绝不再犯。
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长记性,方才的事我不会在意的。”
谢玄闻言,又皱起眉来。
这女子确实不在意男女之事,被轻薄时无动于衷,仿佛事不关己般麻木。这样的性子,便是日后吃了大亏都不当一回事,还真是不可理喻。
“女子名节清白何等重要,岂能不在意?”
林重影都有些糊涂了。
这位大公子到底还想让她怎么样?
“大公子,我若在意的话,那我是不是应该嚷嚷着让你对我负责?”
谢玄只觉心里的那团火,须臾变成一片火海,如同中秋之夜那场被火油助燃的大火。
凭着异于常人的自制力,他很快平复情绪,声音极淡,“你走吧。”
闻得此言,林重影像是如蒙大赦,连忙告辞。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谢玄眼神发沉。
以前他还当自己定力极好,没想到不过尔尔。
卫今不知从哪里出来,见他盯着一树的叶子出神,挑了挑眉,“郎君,既然你心动了,为何不随心意行事。”
一片泛黄的叶子飘然落下,他伸手接住。
朝堂风云诡谲,若分心别的事,难免立身不稳。他要的是帮他料理后宅,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女子,而不想有人乱了他的心。
良久,他将掌心的叶子丢弃,道:“她不适合我。”
秋阳又斜了些,影子变长。
树影随风而动,如同人心里的那片阴影,也在不时地移动着,变化着。一时缩成一团,一时又尽情伸展。
直到走出去好远,林重影才感觉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她脚步放缓,然后慢慢停下来,仰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盯着地上的影子。
“姑娘,你怎么了?”根儿小声问她。
她抬起头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路再无话。
回到寻芳院,不意外有人已经登门。
守在外面的邱嬷嬷撇了撇嘴,“四姑娘如今架子越发大了,连夫人来了也不露面,还让夫人等这么久。”
林重影懒得和她耍嘴皮子工夫,错身而过时,忽然听到她压着声道:“四夫人的姐姐去找过夫人。”
她见林重影看自己,又撇了撇嘴,“四姑娘,你怎么还不进去?难道还想让夫人出来请你不成?”
原主的记忆中,林家的下人对“她”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嘴脸。因着是林有仪身边最得用的人,“她”对这位邱嬷嬷又怕又惧。
林重影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根儿被她拖住,留在外面。
屋子里,赵氏和林有仪母女都在。母女俩手段传承,所以米嬷嬷如上次那般跪着,面容中的愁苦在汗水中越显凄楚。
林重影一言不发,直接将米嬷嬷扶起。然后像发了疯一般手脚并用,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包括米嬷嬷。
她看着一地的狼藉,整了整发髻衣服,像个没事人般扶起被自己踢翻的圆杌,坐下后慢慢地抬起眼皮,凉凉地望向赵氏母女。
母女俩一个包着头,一个蒙着面,瞧着四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你......你.....你简直是疯了!”赵氏指着她,半天憋出这句话。
她眼皮一垂,作哀伤状,“母亲这是怎么了?头上还有伤,到底是因着什么事,竟然跑到我这里来发邪火?”
“你说什么?”林有仪怒道:“明明是你自己的,你竟然还敢往我娘身上泼脏水?”
她叹了一口气,“我没说不是我砸的,你们放心好了,谁问起,我都说是我砸的。”
但信不信,那就是别人的事。
母女二人闻言,皆是心头一跳。
林有仪上次就是吃了这样的哑巴亏,当场发作,“娘,这小贱人就是故意的。上次她也是自己打自己,却让旁人都误会是我打的,她这次故技重施,摆明是想诬陷您。”
赵氏也看出来了,自是气极,“你个贱人,当真是胆子肥了,竟然还敢陷害我?”
“我哪敢陷害母亲,我都说是我砸的,别人问起我也会这么说,哪里陷害母亲了?母亲,你消消气,免得等会头疼。”林重影慢条斯理地说着话,老神在在的样子落在别人眼中,难免心惊的同时,又生出几分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