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芙正色道,“我不觉得是搭进去一辈子,我想留在安安身边,他需要人帮忙照看孩子,那个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云南王府于我有恩情,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那双眸子晶莹剔透,哪怕二十年过去,她依然是那么纯净无暇,一如当年。
程明显深望入她的眼,“所以你只是觉得两厢便宜,便凑合着过,你也不是非他不可,是吗?”
那双清隽的眸眼有着逼人的亮度。
夏芙隐隐约约察觉出他的意思来,一时喉咙泛哑,移开视线怔然望着窗外。
回想那首极尽婉转的西江月,那日的“我可以”三字,夏芙已明白程明显的心思了。
他就是想与她破镜重圆。
她要与他说明白。
“程明显。”夏芙第一次直呼他名,平平静静望过来,“我不会嫁人,我说过,我不会回到程家,若你看着我与旁的男人在一起心里过不去,非要纠缠,那我也告诉你,我与王爷只是挂名夫妻,替他担个王妃的头衔,好帮他照料孩子罢了。
“你...歇了那个心思吧..”后面一句话,她嗓音放地极轻,错开他的视线。
他气度威赫,又素来不苟言笑,夏芙不大敢正视他,最后这句已是耗尽她的底气。
程明昱懂了,她没有嫁给云南王,也不想嫁给他。
他做梦都想将她的名讳刻在族谱,将安安记在她明下,名正言顺。
他也想明媒正娶她。
他是世家掌门人,凡事都讲惯了章程,太过离经叛道的事,与他格格不入。
程明昱胸口堵了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
陷入静默。
他这边气势一收,夏芙便自在多了。
又将那盏茶搁在掌心,慢腾腾啜了两口,望了一眼窗外,斜阳已挂去树梢后,再耽搁下去实在失礼,便打算起身,
“时辰不早,我来了,也该去拜访亲家。”
程明昱面无表情盯着她,接着问,
“你与云南王的挂名夫妻还要做多久?”
夏芙只能重新坐下来,想了想答,“等孩子能独当一面吧。”
那至少得十五岁往后,而现在沐勋才七八岁......里头得耗七八年功夫,程明显气笑一声。
“若你不嫁人,你原打算做什么?”
夏芙道,“开个药铺?离着安安近些,便可。”
她也不是全然没想过寻个人过日子。
不拘门第,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公婆约束,夫妻二人和和美美相伴终老也很不错。
得看缘分。
也得看那个男人入不入眼。
其实遇见程明显后,重新接纳别的男人,对夏美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夏芙闭了闭眼。
程明显看着明明柔弱却又无比坚韧的夏芙,忽然有些束手无策。
名不名分的先丢在一边吧。
程明显温声道,
“药铺的事我来帮你。”
夏芙一顿,防备地盯着他,“我们还是不要往来的好,我毕竟担着王妃的名头,得顾念王爷的面子。”
程明昱气得肋骨疼,忽然起身朝她走来,冷白的面孔如罩阴云。
夏芙被他逼得慢慢起身,拽着帕子本能往后退到墙根,“程明昱……”
他这样子很吓人。
程明显盯着她的眼,咬着牙道,“你与他之间算什么?因为你,他的儿子在京城,安虞可得保障,无论是我,还是栩生,都会帮着他照料沐勋。”
“为了替你还他们的恩情,我程家在朝廷补贴之余,额外出资用于云南境内水利桥梁架设,若这些还不够,将来我程明昱保他们云南王府一条命便是!”
“你与他之间无非是恩情牵扯,我跟你还有安安呢。”他往窗外的女儿一指,
“我用在意他的面子?”
他明明该是更有利的一方,如今却因为那个劳什子王妃的头衔,害他跟偷似的,程明显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夏芙被他这番话说得面靥泛红,面带瞠色,“你给云南王府使银子了?”
那绝对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你这是何苦....”夏芙为难极了。
她又没银子还他。
程明显见她面露苦恼,气顺了那么一些,
“云南王若真坦荡,就该给你安个嬷嬷或姑姑的名头,他之所以让你做他的王妃,无非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绊住你罢了。”
夏芙解释道,“这事是我事先首肯的,我担着王妃的名,更有资格护得住,否则旁人欺负孩子,我没有身份顶过去。”
“如今有我,这些事便不用考虑,”程明昱试着与她商议,
“芙儿,王府的事我会替你料理,你愿意摘了云南王妃这个头衔吗?只是摘了头衔而已,私下你依然可以照看孩子,还能打理自己的药铺,既没有身份上的限制,也便于你报恩,如何?”
“我不!”夏芙斩钉截铁拒绝。
等她自由了,他好来纠缠是吧。
夏芙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权大势大,能耐还大,还有使不完的银子。
她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我与王爷配合默契,他为人慷慨大度,我也信任他,他很快就回云南了,我一人带着孩子岂不自在?且有这个身份,我也能替安安挣点脸面。”
程明昱被她气得心口疼,捂着嘴侧过身又猛咳了几嗓。
那一身白衫如雪,将他衬得更年轻了几分,夏芙想起那些月二人做夫妻的日子,他这个人极为讲究,也很爱干净,什么阿猫阿狗都是不沾的。
“对了,家主,”夏芙忽然笑眯眯问,“家主怕蛇吧?”
程明昱面色一僵,他确实不喜欢那些滑不溜秋的东西。
眼风扫过来看着她轻松的神色,抿唇不语。
夏芙满脸遗憾道,“我养了一屋子蛇,家主还是离我远些。”
丢下这话,夏芙绕开他,从容出了厢房,打算去见程亦安的婆母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