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2 / 2)

荣婚(重生) 希昀 8175 字 4天前

他第一次与李湘城相识,着实被他气度所折服,钦佩他的才华,常与他探讨画艺,李湘城待他好,他只当是同僚情谊,直到后来,李湘城不停地试探,他不断否认,久而久之,他对自己也动摇了。

他想跟歆儿证明, 怎么都证明不了,他甚至愿意伺候她,只要她欢愉,他以为自己可以糊弄过去,糊弄一辈子。

就在这时,门外的青递进来一张供词,

“程大人,这是在下审问李湘城审出的供词,他承认他好男风,第一次见到贺世子,便相中了他,不仅是他,还有翰林院庶吉士陈玉也是李湘城的相好,他一直想把贺世子拉下水。”

“今日他喝了些酒,壮着胆便意图不轨。”

原来裘青午时便在外头歇响,忽见李七爷行色匆匆打贺府偏门出来,觉得蹊跷,便跟了上去,结果发现李七爷带着人纵马往南城奔,看样子要逃,便追上去,费了些功夫方将人捉住。

程明显捏着供词,一目十行扫过,脸覆寒霜一言未发,李湘城固然可憎,他万没料到,打小教养长大的学生兼女婿有断袖之可能。

“你既然知道他有意图,为何不远离他?"

贺青云人木住似的,无言以对。

程亦安听了这么久,冷声质问,

“既如此,今日事发后,你为何封锁全府,连我和陈嬷嬷都瞒着?”

贺青云没看程亦安,而是望向程亦散,

“歆儿,我不敢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我只盼着瞒下来,我另外请个大夫,先将你治好,等你醒来,求得你的原谅....再好跟岳父交待。”

程亦歆那么爱这个家,她不会离开的。

但现在事情闹大,他不知该如何收场。

程明显沉默片刻,看向程亦?,“孩子,你是什么打算,你告诉爹爹,爹爹都支持你。”

程亦安也握紧了程亦歆的手。

程亦歆双手冰凉,眼珠子无神盯着面前的虚空。

贺青云见状,伏在她身侧软榻痛哭道,

“歆儿,我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你给我一次机会,我往后…”

往后怎么样?

继续守活寡?

程亦歆忽然笑了,旋即脸上所有情绪收得干净,斩钉截铁道,

“和离,我要和离。”

事情发生了,固然痛苦....无法接受,但已经发生了,程亦还是那个勇于面对...勇于挣脱藩篱的程家嫡长女。

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程亦敢这样想。

贺青云呆住,他不住摇头,

“不,我不接受,我不和离,散儿,你原谅我,你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可我不想再跟你耗下去了...”程亦无情无绪地说。

贺青云知道她性子素来说一不二,颓然往后一坐,整个人瘫在地上。

程明显见女儿打定主意和离,那就是和离的做法。

“来人,取软轿来,护送你们大姑娘回程家。”

贺青云心里一空,眼看程明显起身,拼命抱住他的腿,

“岳父,老师,老师,您别抛弃我,我试试,我再试一试,你们再给我一个机会……”

程明显何尝不难受,贺青云是他一手教养大的孩子,他心地善良,为人踏实沉稳,却怎么都没料到他于房事有碍,有好男风之嫌。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眸看着贺青云,

“从你今日封锁消息,没去程家请大夫开始,你已失去照顾歆儿的资格。”

“因为你不可信了,你在最紧要的时候,把歆儿的安危放在次位,我又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

贺青云脸上所有血色退得干干净净,才知道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

他以为瞒住,能挽留下程亦散,孰知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望着程亦?离去的背影,贺青云一口血喷出,昏了过去。

陈嬷嬷早就吩咐人抬来软轿,小心翼翼将程亦扶上去,一行人簇拥她离开书房,往大门去,而那一头张嬷嬷也带着人将孩子抱来,孩子们看到娘亲都眼泪汪汪扑过来。

程亦散心痛如绞。

程亦安连忙左手抱一个,右手牵一个,好好安抚孩子。

然而就在一行人离开贺青云的书房,即将出大门时,却见一人拦在门前。

他惊愕地望着程明显等人,简直不敢想象府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贺侯抬手往程明显一揖,

“明显,孩子和离非小事,你别急,咱们先坐下来好好商量。”

程明显立在院子正中没动,心情复杂回,

“康正兄,想必你已知事情真相,歆儿已决意和离,我这个做父亲的本对不住她,如今怎么可能再枉顾她的心意,让她留下来?”

贺侯剧烈摇头,指着哭哭啼啼的小孩,

"明显,贺青云那个小子可耻可恨,我无话可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三个孩子面上,不能让他们和离。”

翠姐儿和秋姐儿躲在程亦安身后,信哥儿由张嬷嬷抱着,还一脸懵懂。

程明显缓缓吁了一口气,“康正兄,事已至此,是你贺家对不起我女儿,我女儿要和离,那就没得商量。”

贺侯眼眶发红,急道,“是,我知道事情发生了,歆儿受了伤害,可既然发生了,我们就得商量最合适的解决法子,不能动不动就提和离呀?歆儿是我们贺家的媳妇,我们合族都认她,我答应你,不再续弦,往后无人给她委屈受,青云平日如

何,你是知道的,往后他只会更好。”

“歆儿就原谅他这一次,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不是很好嘛?”

程明昱越听脸色越冷,“合着你们全家都很圆满,就拖着她一人在贺府受罪不是?”

贺侯喉咙一哽。

男女那档子事让他怎么说呢。

贺侯哽咽再度施礼,

“明显,看在我们交情三十多年的份上,你就答应我一次吧,劝孩子留下,往后只要歆儿要什么,我们贺府上下无一不从……”

程明显神情极淡,

“所以,你仗着三十多年的交情,想牺牲我女儿一人,换你贺府圆满?我告诉你,门都没有,离了贺家,我女儿将来想嫁人可嫁人,不想嫁人,也有自己一份产业,吃穿不愁,凭什么被你们贺家拖累,一辈子守活寡!”

贺侯指着那三个孩子,痛声道,“你置三个孩子于何地?”

程明显冷酷道,“对不住康正兄,在我心里,外孙固然可爱可怜,却也抵不过我女儿的分量,况且,一个郁郁寡欢的母亲,未必能教养好孩子,母亲开怀,孩子才欢快。”

贺康正所说,程明显何尝没想到,只是这一切建立在牺牲程亦歆幸福的份上。

他不答应。

贺侯身子一晃,便知程明显和程亦散是铁了心要离开。

沉默少许,他道,“既如此,三个孩子是贺家子嗣,留下来,这是我答应和离的条件。”

程明显还没说话,程亦散决绝开口,“对不起,贺侯爷,孩子我必须带走。”

贺侯心一凉,看向程明显,程明显眉峰没有任何波动。

贺侯捂了捂额,看了一眼两个孙女,两个孙女显然还有些怕他,又避去程亦安身后,贺侯闭了闭眼,咬牙道,

“我再退一步,翠姐儿和秋姐儿,你们带走,信哥儿留下。”

程明显冷漠道,“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

贺侯气笑了,暴跳如雷,“程明显,信哥儿是我贺家唯一的男孙,唯一的骨血!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嘛!”

程明显目露寒光,“这是你儿子犯的错,该要承担的后果。”

贺侯突然不做声了,沉默良久,问程明显,

“明显,你是认真的吗?”

程明显没有说话,抬步往前走。

这时,贺候突然打了个手势,府上所有家丁从外间涌入,手执刀剑围住了程明显等人。

裘青等侍卫见状,立即将程亦安等人护在正中。

贺侯语气凉凉道,

“明显,你别跟我赌,我现在就信哥儿一个孙儿,就青云那个样子,往后我们家也不指望别的男孙,所以,信哥儿是我的命,你除非今日要我的命,否则你别想带走他。”

他目光落在程亦安身上,看着那张嫩生生的面孔,半是惋惜,半是威胁,

“你看看你的小女儿,她刚被你认下来,就卷入这场风波,你愿意看着她受伤吗?陆生至今没有消息,孰知她会不会守寡,你小女儿已经自身难保了,你难道愿意看着大女儿也出事?明啊,坊间传言你克妻,你如今也是克女呀。”

程亦歆闻言怒道,“贺康正,你可恶之至,不许你侮辱我爹爹。”

程明显背着手,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笑道,

“若是贺侯担心我养不起女儿,那你就多虑了,倒是贺侯看看你身边这些人...

程明显一个个数过去,“整整五十人,各个手执弩机,弩机乃军用之具,非寻常刀剑,这不该是一个三品文官侯府府邸该有的武具。”

贺侯不怒反笑,“你程家园难道只这点家丁人手吗?你程园难道没有弩机吗?”

程明昱一笑,“你既然知道我私兵比你多,你跟我硬碰硬?"

贺侯唇角一抽。

应着程明显这句话,后院的方向忽然闪进来一大批黑衣人,以极其迅敏的手法制住贺侯那些家丁,贺侯脸色一白,眼睁睁看着程明显带着两个女儿迈出门槛。

陈嬷嬷等人将程亦歆安置进马车,程亦安跟上车,程明显吩咐人送他们回去。

贺家前面那条巷子,前面奔来一名锦衣卫。

他坐在马背遥遥对着程明昱施礼,

“程大人,陛下有令,命您进宫一趟。”

程明显认识这位锦衣卫,淡声问道,“可知是何事?”

锦衣卫回道,“崔家和李家人入宫,状告贺家和程家私藏朝廷官员,藐视朝廷法度。”

这些早在程明显意料之内,他平静道,“我知道了。”

程亦歆闻言掀开车帘,怒容不改,

“爹爹,您千万别因为女儿,被他们挟持,女儿只要公道,女儿要看着李湘城那个混账下地狱,女儿不怕被人说道,女儿跟您进宫面圣。”

程明显却不想女儿卷入这场风波,安抚道,“你听爹爹的话,你先回去,爹爹一定给你交代。”

这边锦衣卫还在等着,程明显不便多说,策马先行离开。

程亦歆不放心,吩咐陈嬷嬷等人送孩子先回程家,自己却打算去皇城外等消息,程亦安也是这个意思,姐妹俩一道驱车跟在程明显身后,赶到东华门附近。

程明显这厢刚进东华门,贺侯后脚也被锦衣卫带到,两个人相视一眼,程明显错开视线没看他,贺侯却是追上他,朝他拱手,

“明显,先前的事不说,只论眼前,那崔家和李家想救李湘城,门都没有,但我也不愿看着孩子们被牵连,一旦事情公布于众,往后孩子们如何见人?明显,你可有法子,若有用得着我的地儿,我必配合。”

对于一个方才拿着弩机指着他的人,程明显不予理会。

程明昱既然已遣人盯着崔家和李家,就不可能一点证据都没寻到。

他压根就没打算从今日之事着手来给李湘城定罪。

他必须把女儿从当中摘开。

进了奉天殿,果然太后和皇帝皆在。

崔家家主为了把事情闹大,早早通知了不少官员,除了崔家家主外,各部堂官林林总总三十来人均聚在奉天殿。

崔家家主率先朝程明显发难,指着他与太后道,

“娘娘,程明显实在胆大包天,竟然私自对朝官动刑,臣的儿子崔函与臣的小舅子李湘城,皆在他手中。”

程明显被誉为行走的大晋律法,又怎么可能任由崔家家主攀咬他。

他拱手朝皇帝道,

"回陛下,崔函私闯民宅,与贺府古画盗窃有关,恰在现场,便替贺家报了官,京兆府尹的人便把崔函带过去审问,至于审问如何,人现在何处,委实不知,还请陛下宜京兆府尹问一问。”

京兆府尹是四川总督府的亲家,程明显又刚将女儿许给四川总督府,所以京兆府尹无疑亲近程明显。

不多时锦衣卫宣来京兆府尹,京兆府尹回道,

“陛下,崔函和李湘城皆在京兆府关押,贺家古画被盗,暂时还未寻到踪迹,但臣的人发现崔函安排了一小厮在贺府外蹲守,被臣抓了个正着,至于李湘城,他身上携带贺家一卷诗书,是否与偷盗有关,还待臣细查。”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放人。

皇帝明显偏着京兆府尹,与太后道,

“此事非同小可,不查清楚,世人皆以为皇室可随意冒犯,还请太后娘娘稍安勿躁,待京兆府尹查清楚,会给您一个交代,若是崔函与李湘城没有犯事,朕自当安抚,可若是犯了事,朕定严惩不贷。”

程明显手中已搜罗了一些证据,只是还缺乏将崔家连根拔起的铁证,他尚需时间,故而暗示京兆府尹拖延。

太后心里很清楚,程明显和皇帝就是想把人关进去,随后慢慢搜罗证据摁死崔函和李湘城。

“既然涉及皇宫的古画,那么将人移交东厂,哀家亲自过问。”

东厂由太后手掌,锦衣卫是皇帝的爪牙,平日也是针尖对麦芒。

皇帝当然不答应,

“丢在贺府,该京兆府尹管辖之内。”

太后很不满道,“皇帝,贺家今日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得细细查一查。”

她老人家知道,这是程明显和贺的软肋。

程明显正要开口打消太后念头,这时,门口大殿外忽然传来一道极有磁性的嗓音。

“太后娘娘不必去查贺府,这里有证据,可供娘娘过目。”

奉天殿的大门被推开,一阵狂风涌进来,天色已黑,廊庑外挂满了五彩宫灯,曼妙的灯芒摇落在他俊美的面孔,很好中和了他五官那份冷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夺目的神采。

皇帝看到他,目露精光,

“初生!”

他还活着,好端端回了京城。

陆栩生阔步而入,先是朝皇帝和太后施了一礼,旋即呈现一沓折子给内侍,司礼监掌印亲自接过,递来皇帝跟前,皇帝打开一瞧,目若闪电略过,越看心里越怒也越痛快,看完,他冷哼一声,将之递给太后身侧的女官,

“太后娘娘请过目,这样的人还能容吗?”

太后沉着脸接过来,刚看一眼,使失了色。

陆栩生手中的证据简直是惊天动地。

原来崔家和李家辗转几道,与江南豪族相勾结,私下开矿,窃取朝廷财富。据大晋律法,私下开矿者,夷九族。

太后脸一白,什么都不说了。

不等太后反应,皇帝果断下旨,

“来人,即可封锁崔家和李家,合族上下所有人等皆下狱,听候审问。

晚雷动天,阴沉沉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雨终于落了下来。

夏雨连天。

经过一场激烈的争议后,崔家和李家的罪名几乎是落定了,陆栩生迈出奉天殿,看着这一场瓢泼大雨,将手中证据全部移交程明显,

“这些交给岳丈您来收尾,我还有一些事要料理。”

程明显见女婿全须全尾回来,也吁了一口气,

“怎么一直没消息?"

陆栩生脸色不虞道,“我们一直跟着那人追到通州附近,我断了其一只手腕,杀了那人麾下足足五十名高手,还是把人给跟丢了。”

陆栩生没有告诉程明显,那名神箭手,给他莫名的熟悉感。

程明显还待说什么,陆生却瞧见雨中一道身影,飞快顺走程明显手中的伞,快步追了过去。

“贺侯爷!”

贺侯正撑伞前行,听到身后陆生这一声唤,心咯噔一下。

他今日之所以敢对程明显等人张弓,是因为听说陆生失踪了。

近来陆栩生在江南掀起滔天大浪,其中就有不少朝廷官员被江南豪族所牵连,繁复卷宗递来京城,恰恰贺侯今日在忙这个事,在他看来,陆栩生之所以失踪是因为触犯了某些官员的利益,恐了一些官员毒手。

孰料他回来了呢?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陆棚生。

贺侯绝望地闭了闭眼。

他回眸朝陆生欠身,“陆国公安好。”

陆栩生撑着程明显的伞,冲贺笑了笑,

“听闻今日贺侯拿弩机对准我夫人?"

贺侯只觉得他的笑容阴冷极了,心里直犯哆嗦,

陆国公,今日之事事出有因,实在是……”

陆栩生只问了这一句,拍了拍他的肩,"好说。

扔下两字,他便离开寻程亦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