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颖明白过来后,脸更红了。
捂着脸不敢出去。
程亦安没法子,轻轻在她耳边吩咐道,
“你就把他当你马棚里最喜欢的一匹马,你平日怎么跟马儿说话,你也这样与他说话,慢慢的,就自然了。”
程亦安方才瞧见郑颖把马棚里的马当好友,一本正经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郑颖忐忑地望着她,“真的可以吗?”
“可以,你瞧我跟陆棚生,成婚前没见过不也过来了。”
郑颖瞟了一眼程亦安明艳的脸,嘟着嘴道,“我若生得你这般美,就不会这么不自信。”
郑颖面颊微微有点小雀斑,少时常被人嘲笑,是以她不爱跟人玩,打小跟马打起了交道。
程亦安没告诉她,前世陆栩生照样跟她和离,“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再说了,殿下若无心,怎会绕道来看你?”
这话微微给了郑颖一点自信。
这才长出一口气,斟了茶亲自去给宁王奉茶。
陆栩生已经借口退了出来,程亦安也没跟进去,夫妻俩在廊庑一角,给宁王和郑颖说话的机会。
二人的随从和女仆均候着呢,倒也不失礼数。
宁王接过茶,见郑颖还是不敢看她,微微扶额。
雪庐内气息静止了那么一瞬。
二人为打破尴尬,忽然异口同声开口,
“小赤兔近来可乖顺?”
“殿下用午膳了吗?”
这份默契无形拉近了些距离,郑颖终于舍得看他一眼,眼神很清幽,极为俊朗的模样,郑颖觉着自己配不上他,又忙低下头。
宁王却是立即借口回,“本王还不曾用膳。”
郑颖一听这话,像是终于寻到机会,逃离这份尴尬,“我这就去给殿下准备...”不等宁王答应便绕出了雪庐。
宁王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无声噎了噎。
结果宁王左顾右盼,等了快小半个时辰,终于瞧见郑颖匆匆忙忙捧来一盘菜肴,三菜一汤,还有一份点心,热腾腾的,像是刚出锅。
郑颖害羞地将之搁在宁王身侧的桌案,
“殿下您快用吧。”
宁王已经饿过了,却也不能不给未婚妻面子,
“好。”
宁王毕竟皇室出身,打小养尊处优,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郑颖在一旁侍奉,见他每一样菜都尝了一口,忍不住问,“合殿下口味吗?”
宁王颔首道,“很好。”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眸问郑颖,
“你亲自做的?"
郑颖嘿嘿一笑,面庞生热道,“是,您亲自来,臣女不知要如何招待...”说完这话,红晕已爬上了耳梢。
宁王心念一动,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平心而论,郑颖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是为了大业着想,他接受了父皇的安排,今日也是奉父皇之命,特地来探望,他发现郑颖比他想象中要诚挚。
在皇城长大的人,已经习惯带着面具过日子,郑颖这份纯真很难得。
宁王忽然对婚后的生活有了一分期待。
里面的动静就这么不高不低传到陆栩生耳郭里,他眼神犀利地扫向身侧的程亦安。
宁王第一次单独见未婚妻,就得到未婚妻亲自下厨的待遇。
而他呢,这边等了好些时日了,程亦安那张菜肴单子至今没有踪影。
程亦安收到丈夫不满甚至质询的眼神,有些发懵,
“怎么了?”
陆栩生似笑非笑,“夫人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那张菜肴单子?”
程亦安眨了眨眼,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意识到陆栩生说得是什么。
“你看到了?”
“嗯。”
“想要?”
“嗯?”
“若是成婚前你也绕大远路来探望我,我每日给你下厨。”
B: "....."
得了,他这辈子都别指望程亦安下厨了。
看着他憋屈的样子,程亦安扬了扬唇。
郑府离着程家并不远,程家人今日本要去陆府送新做出来的一批皮子,听闻程亦安在这里,那位韩嬷嬷径直来了郑府马厩外,立在马车前殷勤地给程亦安施礼,
“姑奶奶,老祖宗听说你到了这边,请您回程家吃个便饭呢,若是乐意就在府上住着,若是不便,夜里再让府上少爷送您回去。”
程亦安抬眼看着陆棚生,“你去不去?”
陆栩生已经把岳丈得罪得很彻底,摇头道,“我就不去了,正好官署区还有事,晚些时候我来接你。”
程亦安便跟着程家的婆子去了程府。
程亦乔和卢氏亲自在门口将程亦安迎了进来。
“二哥哥不在府上吧?听陆生说,他近来忙得很。”
卢氏叹道,“都半月没回过府。”
“那父亲呢,也不在吗?”
话音未落,瞧见一人披着玄狐大氅立在廊庑等她,他身姿挺拔,眉目清正含笑望着她,
“安安。”
私下唤她苹苹,当着众人的面,便与大家一般唤她安安。
“父亲…………”这段时日没回程家,程明显依旧隔三差五给她送吃食,程亦安现在看到他,越觉亲切。
程明显能够感觉到小女儿对他渐生依赖,抬手领着她进了门。
老太君照旧将她搂在怀里,“苹丫头真狠心,整整一月不曾回娘家。”
程亦安替自己辩驳,“旁人出嫁一年半载不回娘家,我已经回得够勤了,再时不时来,怕您嫌我。”
老太君瞪她,“我会嫌你?这会子你就是和离了要归家,我怕你爹爹还要放几日鞭炮欢庆呢。”
今时不同以往,过去程亦安在南府,又有皇帝逼婚,程明显没法子将她许给了陆生,如今姑娘认回来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还就真怕她在夫家吃苦。
就拿程亦乔来说,旁人家二十的姑娘早不知嫌成什么样,到了程明显这里,只要程亦乔不乐意嫁,他就不催。
程亦安听着这话,往程明显看去,程明显正接过程亦乔递来的茶,神色平静,没有半点否认的迹象。
程亦安哂笑一声,“哪赶明我真离了陆家,您老可别说我。”
老祖宗笑,又说起另一档子事,
“苹苹,回家里住一段时日吧。”
仆妇正给程亦安奉茶,程亦安接在掌心,没顾上喝,问老太太道,
“住一段时日?”
老太君指着程明显与程亦安道,
“
再过二十来日,我们要回乡祭祖,你爹爹是族长,必须出面,这个年怕是要在弘农过了,赶巧,今个儿廷议,议定由你爹爹奉命南巡,替朝廷主持丈田地一事,你爹爹估量过,恐半年不得回来,年前将都察院的事交待好,你爹爹明年初便径
直从弘农去江南,要这么久不见你,你爹爹不放心,想让你回来住....”
程亦安听了这席话,人忽然被钉住似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前世爹爹也是年后去了江南,直到七月底听说她在陆家出了事,急匆匆赶回料理了苗氏母女,她永远记得范玉林跪在他脚跟前求娶她时,爹爹的情形,隔着珠帘听到他在里面剧烈地咳嗽,那时她不知缘故,如今想来要么是因她的事伤怀难过
一路奔波着了风寒,要么就是在江南殚精竭虑受了罪,或者兼而有之。
总之她嫁去益州一年后,爹爹便病逝了。
从他一死,程家开始走下坡路。
以至后来太子造反,北齐铁骑南下,程家糟了灭顶之灾。
想要挽救程家,第一步就是不能让爹爹出事。
去江南清丈田地,便是与成千上万的豪族为对,其中之艰险难以估量。
爹爹定是在那里吃了苦头,熬坏了身子,才有后来的病症。
今生她好好的,爹爹不会担心。
那么唯一的隐患便是这一趟南巡。
不行,她得想法子阻止爹爹南下。
这个念头一起,程亦安胸口剧烈嘭动,连着手中的茶盏失手而落。
茶盏砸在地上碎了一地,连着地上的锦毯也湿了一大片,大家吃惊地看着程亦安。
“安安,你怎么了?”
程明显看着女儿惨白的小脸,面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