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起微一蹙眉,想了想,没想起他这时候找自己所谓何事,见人还未到齐,便抬脚往屋外去。
洛芙见他要走,忙起身追上几步,陆云起回身,这么多人在,他也不好多说,只道:“我一会儿就回。”
洛芙点头,望着他颀长的身影出了屋。
华阳居明堂里,明亮的宫灯将屋子照得通透,此刻被叫来的各房公子小姐,分别站到自家夫人身后,大房这边,由于大夫人坐在上首位置,便只是洛芙和三嫂坐着,身后站着九娘和十一公子,三哥昨日出京办事,还未回来。
各房人等聚在一处,就三娘独自一人坐在末尾,显得很是孤独。洛芙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下,将三娘带到自己身侧的空椅子上坐下。
待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来了,陆云起还没回来。陆政坐在上首位置,目光环视屋内,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朗声道:“想必三娘的事,众人都知道了。昆弥那边,四弟传了信来,叫我和夫人做主。我这边想着叫大家一起商议个章程出来,日后各房
也好不生罅隙。”
众人听着,一时都不说话。明堂里亮如白昼,气氛沉默又紧张。下首左边第一位的二老爷微咳一声,开口道:“此事二房但凭大哥和大嫂做主。”
二老爷表了态,众人的目光便向三房探去,三老爷坐在下首右边第一位,他嚅了嚅唇角,也想跟着二房表态说听大哥大嫂的,却被一旁的三夫人捅了捅胳膊,那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
三夫人扯了扯嘴角,掂量道:“我们的意思是,将那害人的侍妾狠狠收拾一顿,打发走了便是。”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不答言,一时间气氛凝滞,忽听外头报:“公子来了。”
众人精神一震,皆转首向门外看去,但见陆云起如青松股挺拔的身形步入屋内,走到洛芙身后站定。
室内默了片刻,陆政问陆云起,“行之,你呢?怎么说?”
陆云起淡淡道:“此事是三妹妹的事,应该问她想要怎么办。”
随着话音落地,众人目光又向三娘看来,陆明希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云起从洛芙身后绕出来,站到三娘身前几步远,目光深邃地凝着她,“三娘,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陆明希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安地垂下脑袋,口中呐呐:“我、我……”
“抬起头来!”陆云起提高声量。
陆明希心神一震,抬首望向陆云起。
陆云起直视三娘的眼睛,沉声道:“我且问你,你姓甚!”
三娘一愣,答道:“我姓陆。”
“那我再问你,你要什么!”陆云起又道。
陆明希忽然意识到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涨红了脸,双手死死在一起,大声道:“我要和离。”
“好,那便离!”陆云起断然道。
几句话,便将事情安置了。屋内众人还在愣神,反应过来后,眸中皆是震惊。
大多数人都以为,今日叫他们过来,只是大房这边走个过场,表明事情是经过大家商议后办的,好叫人无话可说。
可是现在一口断定和离,众人一时都无法接受,特别是三夫人,她立刻表示反对,“不行,和离岂是说说而已,这关系到府中姑娘们的名声,不能因为一个三娘,就把其他姐妹的前程毁了。’
洛芙听到说和离时,整个人都振奋了,现在三夫人反对,她的心又揪紧起来,一双眸子,焦急地望向陆云起。
只见陆云起负手在场中踱了几步,而后目光一一扫视屋内未出阁的四位陆家小姐,淡声道:“行,三娘和离关系到你们的未来,那你们便说,同不同意她和离?”
姑娘们平日里就怕这个七哥,现在被他点着问话,都怕得找不到声音,只有大房的九娘,平日里被自己姨娘天天耳提面命,叫她一定要听七哥、七嫂的话,这时候便忍着害怕,脆生生道:“我同意三姐姐和离。”
陆云起点头,目光又看向其他姑娘们,可她们都大了,正是相看亲事的年纪,三娘和离,明显对她们是不利的,一时间,都没了话。
“你们不同意也行,今日三娘出了这等事,陆家没为她出头,他日你们若在婆家出了事,陆家也不会出面为你们做主。”
陆云起一句话,将这些小姑娘们震得身子一僵,特别是六娘、八娘和十娘,她们都是庶女,出嫁后,是没有嫡母相帮的,只有表面上是陆家女儿这一个名头。
三娘也是庶出,今日之日,难免也会发生在她们自己身上,设身处地的去想,往后自己若出了事,陆家不为她们出头,她们便是死路一条。
况且她们是庶女,顶好的婚事也轮不到她们,而她们是陆家女儿,差的婚事,也差不到哪里去。心中便都有了计较。
“可想好了?”陆云起沉声再问。
六娘、八娘和十娘纷纷表态,支持三娘和离。
七娘是四房的,跟着在昆弥,这时候屋内就只有五娘没说话了。大家的目光一时都向五娘看去。
五娘很清楚,自己父兄不得力,而自己能定亲到定国公府,算是小小的高攀了。此时府中若有和离的姑太太,她的婚事或许会受影响,但是一想到陆家未来是七哥做主,她今日若不点头,或许来日她有了难处,七哥也不会管她。
比起一个未知的婆家,陆家是她的养育之地,明显更为可靠。
便一咬唇,开口道:“我也同意三姐姐和离。”
三夫人听见自己女儿的话,猛然回头,只道了个“你”字,却被场中沉凝的气氛压得说不出别的话。
明堂里,又静了下来,三娘心中激荡,她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和离。本已想好鱼死网破,此刻徒然得出生天,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她以帕掩唇,双眸蓄泪,转首望向洛芙。
洛芙也极其激动,见三娘向她看来,也是眸中带泪的冲她颔首。
“只是......”三老爷缓声开口,“只是现在还未出正月,陆家便传出和离的事,难免被人议论耻笑。”
三老爷身在国子监,最重声名,和不和离的他不管,但是他可不想陆家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事,陆云起早已想好,便道:“春闱在即,各地士子陆续进京,可前次春闱的试题泄露一案还未查明,怎能贸然开考?明日早朝,派人在御前重申泄题一案,并且呼吁将春闱往后延期。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脑子一转,皆想直拍大腿。妙啊,春闱关乎天下士子,哪家没有几个赶考的?家里没有,亲朋好友家必定是有的,大家都长了脖子等着呢。
且三年前的泄题案件牵连甚广,顺天府查来查去,尽活稀泥,最后成了无头公案。此时重提,京中必定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情去管陆家一个和离的小姐。
“还有,在这个节骨眼上,陈家那边谁也不要去动他。”陆云起淡淡道:“待陈子良到任上后,我会派陆家探子盯着他,往后宁古塔,定有他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