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女士在照片里看到前夫,第一感觉是他老了。只有老人,目光才会这么和善。
骆思?跟她提起骆伯按现在这位太太,总是很谨慎,谨慎得很没有必要。好像说她父亲过上了一种平静的夫妻生活,对她是一种刺痛。骆伯桉年轻的时候尚有刺痛她的能力,现在老了的他并不具备。他不跟他的现妻吵架,大抵是没力气吵了。他
是因为不想吵架才娶的现在这个妻子,而不是为了现在这位不吵架了。
她对骆伯桉旁边的女人既不羡慕也不嫉妒。从年少一起到老是一回事,接手一个老头子是另一回事。
骆伯桉的幸福没有刺痛她,但是膈应了她。她不嫉妒骆伯的现妻,但有时会嫉妒骆伯桉。想到这个人和自己父亲当年一样过上了平静安宁的生活,她就非常的膈应。
她父亲当年回到新加坡再婚,过上了儿孙满堂的生活;而她的母亲却孤身一人直到老死。父亲去世时,廖女士一点儿眼泪都流不出来,唯一挤出的那点儿眼泪,是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过她不再婚和她母亲不一样。她不再婚倒不是为了孩子,
她的孩子并不需要她照顾,而是她觉得男的就那么一回事,换了也未必比前一个好,反而生出不少麻烦。
只有事业和孩子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她虽然对儿子也不是十分的满意,但是毕竟血缘放在那里,总比别人亲近。她两年前因为儿子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不再给他一分钱。她等着儿子来向她认输。在国内没钱不算什么,并不妨碍他过上一种优
于其他人的生活。到了美国没钱就是另一回事了,全奖也只能保证他饿不死,至于过上多好的生活那可就谈不上了。
儿子确实来找她了,因为她病了。她体内查出个肿瘤,要做手术,他一直在陪她,虽然多的是专业人士照顾,但他尽不尽心还是能感受得到的。不过她当年在父亲病时陪床也很尽心,心里却盼着赶紧接班。她无法完全不怀疑自己儿子也有这样的
心理。怀疑归怀疑,她也没想过让别人接自己的班,自己的骨血继承到底比其他人靠谱,他身上流着她的血。
好在肿瘤是良性的,并不影响她继续工作。结果出来之后,儿子就飞回了美国。她并没有因为儿子对她的照护多给他一分钱。
廖女士厌恶父亲前夫薄情,却绝不想有一个情种儿子。好在她的儿子现在看上去毫无当情种的潜质。不过她倒不怎么操心儿子的感情,只要不走到结婚这一步,和谁谈都无所谓。这上面,她倒是更关心骆思。生活的经验告诉她,无论男女,
要想过一种稳定的婚姻生活,都不要选择太有野心的另一半,最傻的人才去栽培自己的伴侣,喂养他们的野心。她告诫骆思,千万不要去栽培一个男人。
廖女士主动跟骆培因提起了谷翘。
“听你表妹说,那姑娘很漂亮。”以廖女士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不会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有什么来往。血缘上八竿子打不着,又来往,恐怕是有点儿别的什么意思。
“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对人的外表这么关注了?”
廖女士笑道:“你别误会。你跟谁恋爱都不关我的事,我倒也不至于老古董到这种地步。我不过是关心你,你难得回国,要真是有那个意愿,请人家到上海玩玩儿不正好么?”
“这个您就不用操心了。”
廖女士直觉儿子对这个女孩子有点儿什么。她现在倒不认为是什么坏事。她并不需要她的儿子拿一个博士学位,那对她没有任何意义,读两年有个硕士文凭就可以了。
她现在需要儿子做事,他虽然年轻,也该历练历练了。她看到了这片广阔的市场,认定大有可为。她准备让儿子来帮忙。这倒不是因为骆培因是她的儿子,而是他虽然年轻,对这片土地远比其他人熟悉。当然有比骆培因更熟悉的,但是她还是
更放心自己的家里人。况且他还是骆伯桉的儿子,在国内有许多可以用得到的关系。
因为这个,她觉得骆培因在国内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不觉得一个女孩子能影响骆培因的决定,但是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比年老时更热血,这个在国内的女孩子要是能成为一个因素也好。她不在乎女孩儿是什么家庭出身,那都不重要,年轻时的那点儿感情是很难维持到结婚的。她倒不是很担心。
年轻男人脾胃好得很,只要长得漂亮,什么性格家世职业都不重要。到了一定年纪,则是另一回事。
廖女士对男人的感情持怀疑态度,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不过廖女士并没从骆培因嘴里问出个结果,他一直防备着她。大概是她一向对他的选择予以考验,然后证明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