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去赚钱。”
“只有我们把货送到了,二婶才会给我们以后的机会,爸,这次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弄丢了,只有这次做的好,以后才会有更多的机会。”
这是梁秋洞从未见过的梁锐。
褪去了叛逆,桀骜,愚蠢,如今他多了几分厚重的责任感。
梁秋润第一次开始正式自己,这个叛逆儿子的想法,他声音低沉,“那也先上车。”
"自行车放后面,等会到了地方,你怕不够坐,那就自己下来骑车回去。”
梁锐还有些犹豫。
梁秋润,“你不上来,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在哪里?"
甚至不用梁锐把事情说完,梁秋润就已经能猜到全部的过程。
无非是回城的路上,遇到暴风雪,梁锐先骑车回去搬救兵,而江美舒他们落在后面。
果然,梁秋润这话一说,梁锐顿时不在犹豫。
他想,确实是需要有人带路,免得白雪茫茫的情况下,开错了位置。
他果断搬着自行车,放到了小轿车的后备箱,有些放不下,索性后备箱的盖子也不盖了。
就那样把自行车给卡在缝里面,只要能保证车子不会掉下来就行了。
等车子弄好后。
到了前面的驾驶座上,梁锐顿时觉得他好像进了温室一样,浑身的冰冷,很快就成了热热麻麻的痒意。
梁秋润知道他的难受,他坐在驾驶座上,朝着陈秘书说道,“给他搓一搓,手脚都给搓热了,免得生冻疮。”
陈秘书嗳了一声,也跑到了后排坐,给梁锐搓手去了。
梁秋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他们,“我顺着车轱辘的方向?”
不过,等他刚开了十分钟左右,之前车子压出来的车轱辘印子,再次被大雪覆盖了上去。
仿佛没有任何来的路,也没有去的路。
梁锐忙说,"就顺着这个方向直走,我看了周围,以白杨树为记号,走完白杨林后,到头后有个三岔口,选中间的路往前面继续走。”
他说的又快又急,而且非常准确。
这让梁秋泪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父子二人的目光,在后视镜上接触。
两人又迅速移开目光。
“不错,长大了。”
梁秋润难得夸了一句梁锐。
梁锐没有说话,只是翘起来的嘴,却暴露了些什么。
"快些过去吧。”他说,“我担心胖子她坚持不住。”
梁秋润,“胖子?"
梁锐意识到自己嘴飘了,他当即改口,“就是你老婆。”
梁秋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梁锐顿时闭嘴。
只是,他若是细看,就能发现梁秋开车的速度,比之前还快了几分,显然情绪上也有几分焦灼,并没有他表面那般平静。
“小江。”
他喃喃,"在坚持一会。”
漫天的雪地里面。
三轮车在前面艰难的走着,江美舒和江美兰,以及杨向东三人在后面推。
死命的推。
大雪太深,车轱辘都陷到了泥泞里面,实在是太不好走了。
“杨向东,你来骑。”
"我来推。”
沈战烈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他让杨向东去骑。
杨向东愣了下,他看了看自己细条条的手腕,“我怕是没那么大的力气啊。”
“这个车子都有六百多斤,我不一定能骑得动。”
也就只有沈战烈这种,孔武有力的人,怕是才有这种大力气。
“上去试下,我在下面推。”
这下,杨向东拒绝不了,只能跟着上了三轮车,原先战烈骑着很轻松的踏板,到了他这里,就有了千斤重。
他怎么也蹬不动。
好在,三轮车后面的人发力了。
沈战烈一个猛推,车子往前进了一大步,杨向东也觉得开骑了起来。
这让他松口气。
他在前面卖力的骑,沈战烈带头去推,江美舒也江美兰也是。
江美舒觉得她的手已经不是她的手了。
她的脚也是。
都不是她的了。
她一边推着车,一边噗嗤一声,踩在带着雪水的泥地里面,脚疼,手也疼。
是被冻的太狠了。
“梁锐什么时候来啊。”
这话,她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
江美兰没法子回答她,只能一个劲的道歉,“对不住。”
要不是她,她妹妹根本不用吃这个苦。
“真不怪你,你没必要一直向我道歉。”
江美舒说,她只是停了下手,有些期盼地看向三轮车的侧前方,这是她看的无数次。
只是,这一次她却发现自己,那一双五点零的眼睛,看到了白雪茫茫之外的一个黑色轿车。
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奔赴在苍茫的雪地里面。
“来了。”
“来了!”
江美舒几乎是破声地喊了出来。
江美兰下意识道,“不能吧,现在离梁锐离开也不过才一个小时,就是连城都没进去,他怎么会这么快返回来?”
“真来了。”
江美舒丢开手,从三轮车后面跑了旁边,冲着那一辆疾驰的黑色轿车招手大喊,“这边,这边。”
几乎是跳了起来。
生怕对方看不见她们。
车子里面。
“那里,那里,我看到他们了。”
梁锐不顾陈秘书给他搓手,他立马大叫起来,“就在那,他们就在那。”
“爸,快开过去。
梁秋润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踩着油门,在雪地上一下子冲了过去,在即将要到江美舒面前的时候。
刺啦一声剧烈的刹车。
熄火,拉门,下车,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在梁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梁秋润就已经下车了,这让他下意识地看向陈秘书,“陈叔,我怎么觉得我爸对胖子的关心,还超过我了啊?"
之前他爸看到他,也没这个反应啊。
陈秘书心说,这多正常啊。
谁让江同志是领导的老婆呢。
当然,儿子也重要,只是梁锐从小到大都太过皮实了,皮实到梁秋润很多时候,都忽略了,他还是个孩子。
但人江同志不一样。
瘦瘦弱弱,白净纤细的一个人,看着就让人有保护欲。
只是,这话陈秘书不能说,他笑着安慰,“不一样的,领导也很在乎你,他知道你没回家后,到处找你,几乎一宿都没睡呢。”
这话说的,梁锐有被安慰道。
车下。
梁秋润下车后,第一时间朝着江美舒走过去,是大步流星,是急切。
连带着步伐都比平日跨的大了几分。
老远,他就看到了江美舒,被冻的鼻尖通红,脸色苍白,袖子鞋子,全部都是湿的。
浑身落满了雪,像是在外面冻了一天一夜,又淋了满身的雪,白头的那种。
看着这样的江美舒,他站在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美舒也再看他,梁秋洞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落上了雪花,衣宽,人高,又瘦,一张如玉的面庞,此刻带着几分寒霜。
既有压抑的火气,也有藏不住的担忧。
江美舒本来还有几分高兴的,是看到梁秋来到这里,找到她的高兴。
也是被获救了的高兴。
但是,此刻看到梁秋润那一张冷脸时,她顿时局促了几分,也不敢上前,就是站在原地,抠着衣角,小声地喊了一声,“老梁。”
这一声老梁,声音嘶哑又细弱。
显然是长时间没喝水,在外面的太久,连带着往日白皙的鼻尖,都跟着通红起来。
梁秋润的恼火,怒气,在这一刻,在听到老梁这两个字的时候,瞬间烟消云散。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军大衣,披在了她身上,“冷吗?”
没有责备。
没有怒气。
有的只是藏不住的担忧。
身上骤然得到?暖带着热气的大衣,江美舒觉得外面的风寒,似乎一瞬间就被挡住了。
冷的,但是她不太敢回答。
只是小声道,“还行,没特别冷。
梁秋润听到这话,差点没被气笑,给她把军大衣的扣子,一颗颗的扣上后,这才惊觉她瘦的可怜。
他的军大衣穿在她身上,就跟小孩子透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
带着几分滑稽感。
只是,此刻,他却顾不得这些了。
把江美舒照顾好了以后,梁秋润才去看周围的人,这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
杨向东是害怕,恨不得把自己给藏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来救他们的是梁厂长啊。
对梁厂长的害怕,几乎是骨子里面的。
在接着是沈战烈,他是意外,“梁厂长。”
可能梁秋润记不得他,但是他却知道梁秋润,应该说,肉联厂的每一个同志,都知道他。
梁秋润点头。
最后才是江美兰。
四目相对。
梁秋润有几分不喜,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江美兰引起的。
不是她,他爱人和儿子也不会风雪夜出来了。
也不会来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只是,梁秋这人向来把情绪都掩藏的很好,“东西都在这里了?”
他朝着沈战烈说道。
江美兰察觉到了什么,她骤然紧了手,又是这样。
上辈子的梁秋润就是这样,他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直接就是蔑视,轻视,以及忽视。
看都不看的那种。
这让江美兰的胸口,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可惜,没人注意到她,或者是只有江美舒注意到了,她攥紧了江美兰的手,突然开口,“是我自己要来的。”
“是我自己强行要来的。”
“和她没有关系。”
这是在撇清江美兰的责任,她也不想,让梁秋润不喜欢了她姐姐。
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是不想,也不愿意。
梁秋润没说信还是不信,他嗯了一声,“我晓得。”
“现在当务之急是安排怎么回去。
他是上位者,也习惯了发号施令。
"我们现在有七个人,外加?”
沈战烈补充,“六百多斤货物。”
“嗯,我的意见是先送人回去,在来拉货。”
梁秋说。
这下,大家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你们不愿意?或者说你们有更好的意见?”
梁秋润问他们。
沈战烈斟酌了下,“我们想先把货送回去。
梁秋润反问他,“货比人重要?”
沈战烈不说话,但是已经是默认了,起码在这种时候,在他的眼里,这笔货无比的重要。
关乎了他们的信誉和身价,也关乎了他们未来能不能,把杨树沟这条路打通。
能不能把百货大楼的沈明英,拿下来,都靠着一次了。
梁秋润看着他们,场面僵持了下来。
江美舒抬手轻轻地拽了下他的手,“老梁。”
声音轻轻的。
明明还是普通的语气,却让向来原则第一的梁秋,瞬间妥协了。
“看看这里离城里多久?"
这话问的是陈秘书。
陈秘书估摸了下,“离回城还有二十五公里以上,离去杨树沟还有十公里左右。”
“对了,前面有一户人家大概在一点五公里左右,对方是猎户,您以前还过他。”
这??
梁秋润思考了片刻,“车子在装货的情况下,最多坐三个人。”
开车一个,副驾驶两个。
后面能坐得下一个,但是还要留一定的空间下来,好放东西。
“杨向东,梁锐,你们两个坐前面驾驶座。”
“江美舒是吗?”梁秋润看向江美兰,“你去坐在后面和货物一起。”
这话一落,江美舒的心头就跟着一跳,差点以为梁秋润是喊她的,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梁秋润是在对她姐说话。
“那我们剩下的人呢?”
江美舒小声问他。
梁秋润,"我带你去老肖家,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至于沈战烈
“你骑着三轮车跟着我们一起去老肖家。”
这话一落。
江美兰下意识道,“不行。”
她不放心,沈战烈和梁秋润在一起,按照沈战烈的性子,不出三个回合,就被梁秋润给全部套完了。
梁秋润抬眸,凝视着她,“江美舒,我需要一个答案,为什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