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洞有些不适,但是却不像原来那般强烈。
他若无其事地给江美舒,带上手表,扣上表扣,这才稍稍往后退了一些,“怎么样?”
他低垂着眸子,凝视着她。
梁秋洞看人的目光,很是直,从来不躲避。
这般直接的目光和对视,让江美舒有些招架不住,她实在是不擅长和男同志打交道。
只能耳根热热地点头。
“很好看。”
内心却希望,不知道梁秋什么时候出差啊。
赶紧结婚好了,然后对方当个工作狂,天天出差不回家。
那她的日子就爽快了。
见她耳朵微红,像是兔子一样害羞。
梁秋润眉目带着浅浅地笑意,连带着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还有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一起去看吧?”
江美舒想着,一天搞定也行,使跟着梁秋润身后溜达。
只能说,梁秋润买东西的架势和梁母,是一脉相承。
只要贵的。
不要便宜的。
如果纠结,那就两个一起买。
于是,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便买了一辆女式二六的自行车,以及一台缝纫机,和一台红灯牌的收音机。
只是,女式二六的自行车,江美舒想要一款凤凰牌金色的,这一款百货大楼没货。
要沈明英这边采购科,再去采购才有。
于是,就先付钱和票,等到时候凤凰牌女式二六自行车来了以后,他们在过来取货。
至此。
三转一响全部买完了,甚至还有家具。
江美舒出百货大楼的时候,人还有几分飘飘然,她都不敢想,自己一上午造出了一千多块钱。
要知道。
一周前,她还是个吃不饱肚子,夜夜饿的抓心挠肺的女同志。
一周后,给她一种错觉,直接发家致富奔小康了。
于是。
江美舒的眼睛几乎是发亮的看着梁秋,“老梁,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梁锐的。”
她这是挣两份工资啊。
一份老梁给的。
一份系统给的。
简直就是完美。
梁秋洞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笑,“倒是也不必如此认真。”
对方给他的感觉,似乎要头悬梁,锥刺股了。
不远处。
梁母听说,他们买完了,这才从沈明英的办公室出来,老远看到了,她没急着过去,而是朝着沈明英一脸八卦地问道,“明英,你说我家秋润,能爱上小江吗?”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
让沈明英如何回答啊。
要她说小叔子梁秋润,这种人瞧着温和有礼,实际上骨子里面却是疏离的。
要他爱上人,这比登天还难。
只是,她却不好去打击婆婆自信心了。
她委婉道,“这要看秋润有没有开窍了。”
梁秋洞若是开窍,那就好办。
但是如果梁秋润不开窍,那无疑是登天。
梁母也知道这么一个情况,她叹口气,“算了,我过去问问,看下怎么样。”
哪里知道。
梁母刚过来,梁秋润便说,“母亲,让陈秘书送您和小江回去,我要先回一趟肉联厂。”
这
梁母一听就来火,“让你多陪小江一块,把东西一起送回去,这么点时间都没有吗?”
梁秋润不意外会被母亲凶一顿。
他习惯了,只是沉默不言。
还是江美舒率先道,“梁厂长既然有工作,那就先去忙工作吧,我这边和梁姨一起回去也可以,更何况,你还让陈秘书送我们回去,这等于不吹风,不走路,多好的事情啊。”
她这人乐观。
什么都往好处想。
当然,最重要的是上班和领导,一直待一块,她会不自在啊。
也得让她偷下懒吧。
“你这孩子就是太过体贴了,什么都委屈自己,秋该送你,他不送,你就该罚他。”
梁母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生气。
江美舒看了一眼梁秋。
“梁厂长也是为了去上班赚钱嘛。”她扬起自己的手腕,上面戴着一个银色手表,极为漂亮,”他不上班,怎么买手表呀。”
语气娇嗔。
还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梁母,“你就帮他说话。”
“秋洞,看在小江的面子上,我就不说你了,但是我希望没有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吗?
梁秋也无法承诺到。
因为肉联厂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他又是肉联厂的厂长。
很多事情他都要先去身先士卒。
不然,下面的人不会服从。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梁母气不打一出来,“走了小江,甭理他了,让他和他的工作过一辈子吧!”
竟是看都不想看了。
直接拉着江美舒离开了。
这让江关舒有些无奈,她回头看了一眼梁秋润。
梁秋润注视着她离开,“对不住。”
只道了这三个字。
陈秘书立在原地,跟着哪个都不是,“领导,我现在?”
梁秋润,“送他们回去。”
“那您呢?”
“朱厂长已经等了您一上午了。”
“听说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等不住了。”
在这样下去,和黑省养猪场的这个合作,怕是要飞啊。
要知道整个肉联厂,到了年底的供应能不能上去,四九城的同志们能不能多分二两肉。
全凭这一次合作了。
梁秋润声音平静,“我回肉联厂。”
“你送他们回家。”
简单两句话,便解决了一切。
“那您怎么回去?这不顺路啊。”
他把车子走开去送梁母和江同志的话。
他领导怎么办啊?
梁秋洞,“我骑自行车。”
陈秘书,“omo"
他的领导好惨啊。
车子上。
陈秘书接到了梁母和江美舒,还把今儿的买大大件,都给搬到了后备箱。
看着梁母和江美舒坐好后。
陈秘书一脚油门踩出去,全程开的飞快。
江美舒还好,她是习惯了这种车子的速度。
但是梁母却不一样,她平时坐惯了平稳的车子,陈秘书骤然把车子开这么快,她有些受不住。
“陈秘书,做什么开这么快?”
陈秘书也是有苦难言,慢慢放缓了速度,“梁姨,您不知道,我领导还是骑自行车回厂的。”
梁母下意识道,“那他活该。”
“谁让他不陪小江的。”
陈秘书叹口气,“梁阿姨,不是领导不陪,是他能出来陪着江同志来买东西,已经是放了朱厂长的鸽子,这才有时间的。”
“如果中午在不回去,朱厂长那边到时候也会生气,届时双方合作谈不成,吃挂落的还是我们领导。”
“梁姨,江同志,很多时候不是领导不愿意出来陪您,不愿意去陪江同志,是他也没办法。”
陈秘书思索了下,“别的不能说,我就说目前最近的目标,上峰给我领导的目标是年底,肉联厂要供给两千头猪,保证整个四九城家家户户过年能吃上肉。”
“您可能不知道这里面有多难,我们肉联厂目前的供给撑死了,也不过八百头。”
这意味着里面会差一倍的缺量。
而这些缺量的压力,最后都在梁秋的身上。
到了年底完不成任务,不光是上级领导的压力,还有来自底层民众的压力。
当大家辛苦一年,却抢不到肉的时候。
那代表着,梁秋会被大家拖出来鞭尸讨骂的。
这些,梁母全部都看不到,她只看到了,梁秋润没有去陪未来的媳妇
也没有去培养感情。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梁秋润的身上,不止是光感情。
他还是肉联厂的厂长,肩负着一千多工人的饭碗,这马上到年底了。
他身上的任务更重了。
梁母听完陈秘书的话,她陷入沉默,长长地叹口气。
倒是江美舒忍不住低声道,“梁厂长好惨啊。”
这是真的惨啊。
陈秘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江美舒,他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所以,梁姨,您真的不要在埋怨领导了,他真的挺不容易的。”
梁母没说话。
江美舒也是,她抓着梁母的手,“梁姨,我们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遇到梁秋。
遇到梁母。
她的生活质量蹭蹭的往上提。
梁秋洞没能送她回去,江美舒并不觉得这是大事。
毕竟,钱票东西都是她得的,连带着手表还戴在手里。
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把嫁给梁秋润,当做一份工作的话,梁秋洞无疑是个很好的领导,钱多事少不用陪。
但是如果把他当做丈夫,求陪伴的话。
这会是最傻的一种。
只会自讨苦吃。
江美舒一直都把这些分的很清楚。
她越是这样,梁母越是心疼她,“秋润,能够娶到你,真是他的大福气。”
这般体?懂事的媳妇,真是不多见的。
江美舒抿着唇,害羞地笑了笑。
车子把他们送到了梁家,而且还是梁秋住的那个家。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要放在梁家的,不管是提亲定亲也好,还是将来结婚了,江美舒住进来。
这里面的一切东西,本质来说,是因为梁秋润结婚,而为江美舒准备的。
毕竟,梁秋润事业为家,他不回家。
这家里的一切不就便宜了江美舒吗?
到了地方后,陈秘书率先下车,把三转一响都给一一搬了进去。
梁锐刚放学,听到动静,他跑了出来。
见到是陈秘书吃力的提着缝纫机,他愣了下,忙走到前面,“陈叔叔,给我吧,我来搬。
他这人别的不多,就是一身的力气极大。
陈秘书,“帮我抬着就行。”
梁锐嗯了一声,“给我吧。”
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的蛮劲,陈秘书提着极为吃力的东西,他自己给扛在肩上了。
没有任何迟缓,抬脚就上了台阶。
陈秘书看着他的背影,心说,还是年轻好啊。
他准备回头在去车里面,拿其他的东西。结果,就看到江美舒抱着十四寸的电视机,梁母提着收音机。
“东西都在这里了,不用去拿了。”
“陈秘书,你去忙吧。”
梁母说了一声。
陈秘书爱了一声,不过还是不放心,从她们手里强行接过东西,送到了梁家的堂屋后。
他这才离开,“梁姨,江同志,我回肉联厂了,你们要是有事,随时找我。”
梁母点头。
刚进去,梁锐就小跑着出来,又来拿东西了。
只是刚一出来,注意到江美舒站在门口的时候,他一脸警惕,“你怎么来了?”
江美舒还没开口。
梁母就说了,“我让她来的,怎么?你不同意?”
这话说的带着几分刺。
“没有。”梁锐不是没听懂,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奶奶。”
到底是喊了一声。
梁母嗯了一声,她对梁锐的感官很复杂。
因为梁锐的父亲,她的儿子活下来了。
但是同样的。
也因为梁锐,她的儿子三十好几了,还不愿意结婚。
她不在乎梁家多养一个孩子,但是她在乎的是因为这个孩子,她儿子的人生被改变了。
梁母朝着梁锐嗯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
梁锐听到她这般动静,他似乎不意外了,瘦瘦高高的一个人,竹竿一样立在门口。
仿佛像是守在家门口的小兽一样。
身上还带着几分刺。
梁母不是没看到,她淡淡道,“我和小江来送个东西,安装上去,我们就离开。”
显然有梁锐在的地方,她也不愿意来。
以往她来儿子家里,要不是早上,要不是晚上,基本上都是避开了人群最多的时候。
当然,也有不太想和梁锐碰面的意思。
梁锐听到这话,骤然攥紧了拳头,脸色臭臭道,“随你们。”
他连家都不待了,直接背着书包,打算午饭也不吃了,回学校算了。
只是,走到一半江美舒,却突然拽着了他的袖子,“梁锐,我们不会装电视机。”
电视机还是新的。
梁锐下意识地想反驳,装电视机关他什么事?
只是一低头就撞如了,江美舒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我不会啊,梁锐。”
"但是你爸说你动手能力特别强,怎么我瞧着你这是想要逃跑的样子。”
“难道你也不会吗?"
这话一落。
梁锐瞬间炸毛,眉毛扬的高高的,“谁说我不会了?”
“不就装个电视机吗?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还能不会?”
“你小看谁呢?”
话落,梁锐果断不出门了,脚步一拎转头就进了堂屋。
雄赳赳气昂昂的拆了电视机的箱子,三下五除二把电视机给抱到了桌子上。
旁边的梁母看到这一幕,她简直是目瞪口呆。
不是。
小江这么会制服梁?吗?
要知道就梁锐这个臭脾气,狗都不理他!
可是,小江却能使唤得动他。
更让梁母震惊的还在后面。
“你行不行啊梁锐?”江美舒声音又轻又飘,还带着几分故意的拐弯。
这种讥嘲的语气让梁锐满头大汗,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大吼出来,“我怎么可能不行?"
“江美兰,你少看不起我。”就差汪汪汪来咬人了。
江美舒等的就是这句话,拎着个小板凳,坐在梁锐旁边,眼睛亮晶晶,“那你装,调个台出来,我要看新闻频道。”
***......."
他好像一条被人使唤的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