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2 / 2)

在仙舟的时候,她看过不少有关战争的新闻,每一场都比今日面临的情况更加危机和惨烈。

再加上先前仙舟多次遭到丰饶孽物的入侵,也都让斐?暗中下定决心,做好上战场的准备。

可真到了那一天,我不得不承认,不论做多少心理预设都没有用,该紧张还是会紧张。

斐?抚了抚胸口,试着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当她几乎要成功时,刃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

“你要一起去?”

斐?心漏跳半拍,随后她放弃一般地转过头,对不知何时停在身后的刃回复:“师傅,我不和他们一起去,那边有波提欧先生就够了,我要独自上场。”

接着她顿了顿,对刃讲出心里话,“我挺紧张的,我之前对战争的认知只有新闻,还没有真正亲身经历过。”

“这不是战争。”刃提醒。

战争远比这更残酷,他经历过,所以他清楚。

而斐?也清楚,她又叹了口气,闷闷地强调,“我没有上过战场,所以战争的规模是大是小,对我来说都一样。”

可惜刃没有被说服,反而进一步反驳,“你知道自己会赢。

真正的战争,没人知道自己能胜利。再先进的武器,再精良的指挥,再充分的后勤,甚至是正义还是邪恶的价值观,在战场中都只是加分项,而非决定项。

真正的战场上没有所谓的邪不压正,站在正义的一方一定会胜利。更没有所谓的主角,面对敌人喊着热血的口号冲上去就能全员无伤。

所以要面对的不是战争。

但虽然反驳了斐?,刃却还是能理解她。在久远的过去,他也为战争紧张过,那时他甚至不是要亲自登上战场作战,仅仅是他研发的武器要在战场上正式投入使用。

因此他在反驳过后,又对斐?近乎安慰般说道:“至少你很幸运。”

“啊?”斐?微妙地愣住。

刃见她不明白,便进行补充,“你知道自己能赢。”

“这也是。”斐?小声赞同,确认自己能赢,对一名战士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放心。

看出她还没有缓过来,刃在话说完就离开,留下斐明自己想,还是再安慰她几句之间产生了犹豫。

他一直都不怎么会安慰人,但要再怎么说也是他时隔几百年新收的徒弟,纵使只是临时的,可作为师傅,他多少要积极主动一点。

不由地刃开始试着回忆当他还是‘应星''的时候,他对于这种情况是怎么做的。

刃本以为自己想不起来,或者就算是想起来,也会被负面的情绪占满内心。

谁知结果出乎预料,无数堪称鲜活的画面浮现出刃的脑海。

受到那些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影响,他向我走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刃低声念道,“不用太紧张。”

说话间,他有些僵硬地抬起缠满绷带的手,轻轻拍了拍斐?的肩膀。

这是他过去安慰徒弟时常用的方式。

纵使在工造司他总被说心高气傲,脾气古怪,做他的徒弟很难毕业,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自觉年龄长,延毕几百年也没事的长生种申请要当他的徒弟。

然后他们一次次受到打击,有的离开,有的坚持下来。

就这样周而复始,对他这种短生种来说,时间长了,多少也意识到在徒弟锻造失败以后,最好对他们说几句好听的话,让他们别太难过。

也是这时,刃猛然想起来当他第一次试着安慰徒弟,谁知他那个大徒弟认定他被气糊涂了,要拉着他去丹鼎司拿点药......美好的回忆在去丹鼎司的路上戛然而止。

刃回过神,他果断收回手。

此刻刃希望我不要说出他那个大徒弟一样的话,让他吃点降压药。

毕竟这颗荒星上可没有丹鼎司。

没有辜负刃,斐?确实没想到丹鼎司和降压药,她只是说起另一件事。

“谢谢师傅,不过我们还是不要说会赢的这类话比较好。”斐?说到这里咽了口口水,“一般说自己会赢的人最后都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说话间一些印象深刻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让她感觉到不妙。

而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

不过他本来话就不多,斐?没有发现他的无语,她继续说下去,“我还是拜一拜吧。”

刃一瞬间就想到斐?会拜谁。

这令他当即转身就要走。

可惜斐?一眼看出他的意图,先发制人,直接拉住了他的衣角对他请求道:“师傅,我们一起吧。”

这么长时间,刃都还没有拜过应星师傅。

斐?能察觉出刃不喜欢自己的祖先应星,可她还是想给应星师傅再说两句好话。

今天是个机会,她不会放弃。

因此她微微用了点力气,好不让那有着红色里衬的衣服从她的手中溜走。

刃能感受出顺着衣服传来的力道,那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走不了。

没有办法,他转过身,用行动给出答案。

他会留下。

然后给自己烧纸。

刃想着斐接下来可能做的事,在麻木中他久违的感受到一丝鲜明的抽象。

值得庆幸的是斐?没有烧纸,她仅仅是当着刃的面又用投影仪投射出那张模糊的照片,香炉飞到照片前。

随后她在刃的注视中取出几根虚拟高香,递了过去。

刃默默接过那几根虚拟高香。

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说拒绝了。

看着虚拟高香在手中燃起,刃再看照片上模糊的应星,他难得庆幸自己此刻孤身一人,那些他在星核猎手结识的同僚全部都不在此地。

不然他一定会再度体会到濒临死亡的感觉,只是区别于工的死亡,这次是社死。

刃面无表情地下结论。

在等斐?对自己上过虚拟高香后,他也把手里的香插进香炉。

上过香,刃平静地问斐?,“结束了吗?”

“我还没有祈祷。”斐?双手合十回复,“师傅,请再等我一下。”

听出自己不用祈祷,刃没再说话,站在旁边等待斐?。

想到斐?接下来会说出诸如仙舟第一工匠应星师傅,告诉纯美骑士不用找纯美星神伊德莉拉了,锻造届的纯美星神在罗浮之类的话,刃的心情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死亡何时到来。

可惜死亡没有到来,迎接刃的是新的抽象形容。

“如果有人问世界上谁是完美的,我会说最完美的人有三个,应星师傅是其中之一。”斐?闭上眼念出新的句式。

刃皱了皱眉头。

这是他这段时间表情最生动的时刻,可惜我没有看到,她自顾自地念着。

“应星师傅,请一定保佑我,就像你过去锻造兵刃,希望云骑军们能以更少的伤亡获得胜利一样,虽然您最后走了极端,但您的真实想法,我们看过解密的卷宗后多少也都明白了。”

“我们都会记住您所做的一切,现在也有退役的云骑军说您改造过的兵器有多好用,您是天才工匠,是罗浮工造司的骄傲。”

刃听到此处,忽然明白斐?强行留下他的原因。

相处这么久以来,斐?所有对应星的夸赞都集中在锻造技术上,偶尔不小心说到对方参与了饮月之乱,她都会很快糊弄过去。

似乎这是一个不可触碰的话题禁区,她不想谈论,也不表明态度。

至于刃更是不会多问。

所以这是我第一次明确地说出她对应星参与饮月之乱的看法,或者说仙舟里很多人的看法。

她是在通过这种方式侧面告诉他。

时间是一条无边的河,冲刷着所有落入其中的历史与故事,最终只留下一句话。

而那句话就是时间对那段历史,那个故事最真实的评判。

仙舟之中终究有人理解了应星。

刃垂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听到一声轻叹,那来自过去的应星,也来自当前的他。

轻叹就像风一样吹走了积压在他混乱不堪的灵魂中的浊物,令过去与现在的他得到了一刻的畅快。

突然间他庆幸自己留下来。

可也只是一刻的庆幸罢了。

下一秒,刃就听见斐?对着应星照片的投影抱怨,“上次朱明仙舟的人过来索要您的牌位,说要带回去供奉,被工造司给糊弄过去了。”

刃隐约抬起的嘴角在牌位一词出现后缓缓落下。

恰好也睁开眼。

完全没发现刃神情上有什么变化,斐?长呼一口气宣布,“结束了。”

“嗯。”刃冷漠地回应。

斐明习惯了刃的态度,她没太放在心上,抬头望向西沉的太阳。

到时间了。斐在心中默念。

紧张又在她眼里闪过,可也只有一瞬,她马上就恢复过来。

“我走了,师傅。”斐?再次回过头对刃笑着说。

刃看了看她,下意识地思考该回复哪些话。

然而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把刃的沉默当作回应。在又笑了笑以后,她唤出长剑,侧坐在上面,令其载着自己向与夕阳相对的方向飞去。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刃没有和往常一样返回帐篷,或去其他地方逛一逛,他迈开脚步,向东方走去。

他想要看看自己的这名新弟子在战场的首秀会是怎么样。

而在行走途中,刃不知为何突然想,假如他还能打造武器,也许他会打一把剑。

斐?的那把长剑是罗浮工造司批量生产的市场货,太不配她了。

他的弟子不能用那种量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