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张元清打断了沉云欢的话,笑眯眯道:“今夜村里没有危险了,你放心回去吧。”
师岚野眼眸轻转,落在张元清的身上,月光探出云层落在他的侧脸,一半眉眼隐在暗色的光影里,有些晦暗。
“是吗?”沉云欢将方才未说完的话收了回去,细细想来确有不妥,就算要换房间,也要等到天亮,总不能大半夜的三人挤一间屋子。
她对师岚野道:“今夜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回去的时候顺道看一眼奚玉生,若是他还有事你再来叫我。”
师岚野没应声,像往常一样,不过沉云欢知道他会去做。
三人在院门前分别,沉云欢打了个哈欠,已然困了。虽说她本身没有与别人同睡的习惯,但张元清这人奇特,有一种极其随和的气场,相处起来还算融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与张元清同为修习神法之人,有这样一层特殊的身份,沉云欢对她没有分外生疏之感。
只是没有师岚野的夜晚有些冷清,平日里洗漱都是师岚野准备好水,她从不做这些琐事。白日里走了一天的路,夜晚也没闲着,这会儿她确实累了,本来还有些话想问张元清现在也没了兴致,便随手使了个清尘术法,倒进床榻里便睡,也没留
心其他。
入夜之后的村落被沉静的月光笼罩,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就连圈养的牲畜也好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万籁俱寂。
师岚野行走在小路上,清亮的银光铺了满地,照出他的影子,风悄悄而过,拂起他的长发和雪白纱袍。
在这充满诡谲、邪性的村子里,连树上不停哗然的叶子都显得不寻常,师岚野却淡然地走入一个又一个黑暗的树冠之下,影子时常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不是回房的路。比起与别人同睡一屋,他更愿意找一棵顺眼的树,在上面坐一夜。
沉云欢的好奇心旺盛,她时常会对没见过的事抱有很强的探知欲,这有时是个有点,但有时并不是。并且师岚野认为,她应该加强些责任心,在明知这村子遍布妖邪的情况下,还让他自己回去。
虽然暂时太平,但是谁说这路上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师岚野停下脚步,忽而转身,回头看了一眼,瞬间狂风骤起,吹得周围茂密树木呼啦作响,声音嘈杂。
“你寻人的本事真是厉害。”张元清从树后走出,正逢有叶子从树上被吹落,她抬手捏在指尖,一刹那,树静风止。
师岚野显然不想对此人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要走,谁知身后人突然开口。
“沉云欢是早天之命。”
师岚野沉静的双眸再次望过去,似乎并未因此话产生什么情绪波动,像是完全不在乎,或是,早就知道。
张元清展扇,装模作样地晃起来,雪白扇面上的“万法归一”似有微芒,她道:“她的命格我不管推算多少次,都是早夭,你说这怪不怪?”
“与你不相干。”师岚野淡声道。
“更怪的是,你的命格一片空白。”张元清嘴边噙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凉,“一般来说,只有死人才会有这种情况。”
师岚野道:“窥天机的因果须得你自己承担,且无法规避。”
“我自然知道,所以我不会管闲事,不过是瞧着你奇怪,顺手推了一下而已。”张元清摆了摆手,像是感叹一般,说道:“因果业障这回事又有谁说得清呢,这世上不该死的好人太多了。有人害一国生灵涂炭甚至还比不得害一人性命承担的业障
重,行善者万劫加身,作恶者顺风顺水,世道无常?!”
师岚野眸光平淡,丝毫无法共情她的感慨,话说得既像提醒,也像诅咒,“修习神衍天机,最忌讳觉得自己能够逆天改命,改变注定的结局,因此在所有神法之中,得授此神法之人下场最是凄惨。”
“是吗?”张元清有些失神,“连你也看出我有这个毛病了?还是说所有前辈都有我这种心态。”
“从哪来就回哪去吧。”师岚野不欲多言,撂下最后一句便转身离开。
张元清看着他缓缓离开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声,抬头往夜空张望,云层散尽之后,明亮的月亮悬挂于空,像往常每个夜晚那样俯瞰世间。
“终归与我无关,我何须管那么多呢?”张元清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