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照,几人散落地站在路边,影子被投在地上,形成错落的风景。
几人看着沉云欢,一时谁都没有开口。怀境见自己师姐涨红了脸,满是窘迫的模样,不由为她争取,“沉姑娘,还请再让我师姐试试,或许她这次能行。”
沉云欢轻轻摇头,“不用。”
奚玉生见状,自然又是担当了缓和气氛的角色,先是用温润的眼眸看了怀境一眼,意为安抚,继而转头对沉云欢道:“云欢姑娘何出此言,是有了什么发现吗?”
沉云欢转身,将手中的荷包系在腰间,反问:“吴玉生,你可知道你们天机门掌门人的看家本领是什么?”
奚玉生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据说也是得天所授的神法,叫神演天机。”
“并不算是神法。”沉云欢水亮的眼眸一抬,直直地看向奚玉生。
沉云欢对古神法知道得并不算多,但唯独对神演天机略有了解,得益于晏少知总是想让她加入天机门,所以时常会在下棋时对她讲自己的看家本领。
神演天机的前身其实是神衍天机,意为这天机之术由天上的洞察万物,知晓一切的神仙衍生而来,后来这神法传到了张天师的手中后,发觉世间已经没有人神的存在,肉体凡胎无法承载“行”字,因此将此字改为“演”,意为借凡人之躯演示天机神
法,以此来减少古神法压在凡骨之上所带来的祸灾。
在所有修炼古神法的人中,也唯有张天师能与天争三分,硬是将神法授予凡体所带来的劫难减轻,也将此法传于弟子,使其有了传承。
但是自那之后,这被改了名字的神法便渐渐遗失神法的特性,变成了一门能够传承的术法,纵然民间流传的五花八门的术法都是由此法衍生的支脉,但神演天机经过一代代的传承,早就大不如从前,时至今日已经彻底失了神性,还能被称为古
神法,不过是为了面子上更好看而已。
所以晏少知所修炼的,也不能算作古神法,不过是神法经过一代代修改演化,传承至今的一门术法。
“真正的神衍天机,就是能像神明一样洞察世间万物,能够看见过去和未来,触碰到万物法则,从而操控。”沉云欢踢了踢脚边的石头,说道:“方才来翻这块石头,是我突发奇想的行为,并未随意从地上的那么多碎石中选中这块,但当我翻开之
后却看见石头下面压着我不慎遗失的荷包。”
话音一落,几人似乎同时意识到什么,脸色发生微妙的变化。
荷包其实并不算是沉云欢的,因为她的腰间别着刀,所以挂着的荷包总是时不时就会掉落遗失,沉云欢买了几个荷包全掉没了,这个是她从师岚野那边抢来的,今早才挂上。
她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遗失,但是翻开这个石头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所有突发奇想的行为,早就在背后藏着的那人算计之内,所以才将荷包压在石头下归还给她。
沉云欢在那一瞬,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好像全身上下的所有在这人面前都无所遁形,甚至连她自己都未知的动作,都已然明晃晃地摆在了那人的面前。
从前面对天机门的掌门人要少知时,她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晏少知的天赋强到只要看人一眼,不需起卦,便能算出这人将来的祸灾与福报,仙琅宗有不少人都躲着他走。但沉云欢面对他时,总是觉得自己不会被看透,就好像有一团浓郁的
雾将她包裹起来,形成完全穿不透的保护层,就连晏少知也无法穿透这层雾。
然而此刻,沉云欢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周身的雾气在这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形如无物。倘若这世上还有比神演天机更加厉害的天机术,沉云欢想不到其他,唯有正统的古神法,神衍天机。
所以她很笃定,知棋斗不过背后藏着的这个人。
“如若连我的行为都被窥知彻底,你们就更不必说了,所以我让你别白费力气。”沉云欢的眼眸往周边一扫,扬声道:“高人何不出来说话,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你我都是同道中人,想来布下这个迷局也不是只为了跟我们玩闹。”
此人没有害人的心思,否则他们就不只是在岔路口打转那么简单,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其他人并未感知到附近有人存在的气息,听到她的话,也纷纷转头寻找,然而视线之中只有高大茂密的树木和时落时飞的鸟,更是寂静得没有半点声音,完全探查不出有其他人。
沉云欢其实也没有察觉附近有人,她只是凭直觉认为那人躲在周围的暗处,不过是想出言一诈而已,见没人回应,抬步往回走,行至师岚野身旁,小声嘀咕,“难道是我猜错了?”
师岚野低眸看她,声音轻缓地询问,“你是如何猜得这是神衍天机?”
“我只是觉得能算出我的行动,必不是普通术法。”沉云欢丝毫没有自夸的神色,很是认真地对师岚野道:“毕竟我也是得天所授之人不是吗?好歹我这凡骨上承载着神法,命格哪能轻松就让人给算出来?”
师岚野静静地看着她,眼底里沉积的浓墨好似一下被搅浑了,散开,晕染出轻浅的,不明显的笑意。
“难道不对?”沉云欢反问,脸上有一种如果你觉得不对最好有合适的理由反驳我的表情。
师岚野轻轻摇头,低声道:“你说的都对。”
沉云欢得到满意的答案,嘴角翘起不明显的弧度,转身走向知棋,打算与她商议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