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城的收尾全部交由天机门来负责,仙琅宗会从旁协助,因此虞暄也忙了起来,与天机门来的众人混在一起。
沉云欢只是来宋家看一下后续情况, 见宋家人尽数伏法,天魔像被毁,邪阵也破,此地自然没什么值得逗留。
离开时,她听见奚玉生对天机门的师兄询问顾妄的情况,才知顾妄昨夜不知什么原因昏迷不醒,被带回宗门救治。扶笙已死,按道理来说应当不会再有人伤他,并且据奚玉生所言顾身上并无外伤,似是心口旧疾复发才会如此。
沉云欢没留心,只是在想起扶笙时,思绪有一瞬分神,想知道她拖着将死之躯去了何处,执意留一口气又是去见谁。
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也只在她的脑中一晃而过,沉云欢抬眸,看着头顶的艳阳天,忽而说:“今日瞧着天气好,适合上路。”
于是这一伙人当日就从锦官城出发了。
奚玉生实在太闲,约莫他在天机门也没什么事要做,是以没有选择留在锦官城随天机门众人回去,而是选择继续跟随沉云欢,同时也是想看看方寇松会给她铸一把什么样的刀鞘。
霍灼音是半道接受同行的邀请,照理说来到锦官城各做各的事之后合该散伙,但不知奚玉生与她说了什么,又或者两个人当真在这段时间里建立起了牢固且密不可分的友谊,她竟然也要继续同行。
再加上奚玉生的两个随从,又是浩浩荡荡的队伍,师岚野对此有些不满。
“或许我们不必与旁人结伴而行。”站在城门边等着奚玉生几人前来会合的时候,师岚野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沉云欢正咬着糖棍,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若有所思道:“大雨将至。”
师岚野道:“你我二人足矣。”
沉云欢捻起一片落叶,将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铲起来,“我送它们一程。”
师岚野继续道:“人越多,反而越不易行事。”
蚂蚁顺着她的手往上爬,她赶忙甩了几下手,将手里的叶子也扔了,嘟囔,“往哪爬呢?”
还不等师岚野再开口,奚玉生已经带着其他人赶到,还没走近就喊道:“云欢姑娘,岚野兄,久等了!”
沉云欢站起身,转头看见奚玉生与霍灼音并肩而来,身后则是雀枝和燕流两个随从。这两人的精神有些萎靡,看起来闷闷不乐,约莫是因为昨夜宋家城被罩入无量青莲之后他们就与主子失了联系,直到今日才找到奚玉生,这对随从来说是绝对
的失职,通常来说会被主子换掉。
但奚玉生性子温润随和,想来也不是苛待下属的主子,因此并未怪罪二人,仍然让二人随行。
只是奚玉生在溯回门中死过一次的事谁也不知,沉云欢也并未告之旁人,否则这两个随从听了怕是会当场自裁谢罪。
“并未等多久,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吧。”沉云欢拍了拍手,宣布动身。
奚玉生和霍灼音走在了前面,二人就昨晚遇到的事各自展开了讲述,并推测宋海宁姐妹被带回天机门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沉云欢和师岚野落在后面,与前面的人隔了七八步的距离,来往都是进城出城的人,喧闹声隔绝了奚玉生二人的谈话声,自然也成为沉云欢声音的掩护。
“你也太不懂事了。”沉云欢咬着糖棍说话,微微有些鼻音,压低了声音对师岚野批评道:“虽说我们完成了与方寇松的约定才得到刀鞘,但是能够与方寇松这等炼器大师见上面,也多亏奚玉生从中牵线,怎么能在半路上将他们赶走呢,至少也要
等到我拿到刀鞘再说散伙的话呀。”
师岚野在方才说话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就一直沉默,还以为她专心看蚂蚁没有听到,眼下听她说出这番话,便道:“是我思虑不周了。”
“可能你常年在山上,不太懂山下的人情世故。”沉云欢也不是存心要教训责怪他,因此马上又为他开脱,同时又补充道:“幸好我略懂一些。”
她看了看走在前方的奚玉生,又说:“待取了刀鞘,我们就与他们分道而行,日后去哪里我还没打算好,你有什么想法吗?"
师岚野像是早就想好了,回答得挺快,“找一处山脚住下来。”
马上就被沉云欢否决,“不成。”
师岚野沉默,觉得沉欢既然对他的提议否决得那么快,好像没有思考一样,那就不该多此一问。
沉云欢却是很认真地思量着,说:“迟早有一日我是要去沧溟雪域的,只是依我现在的情况,去了便会死在那里,至少将天火九劫的中境修习完才能考虑踏入北境。在此之前我绝不能懈于修炼。”
找一处山住下来,像从前在仙琅宗山脚那般,每天只看着师岚野早出晚归地忙活,或是与山间的野兽们玩闹,这样的日子太不利于她修炼,所以她想都没想直接否决。
师岚野却道:“不管你在何处,都不会懈怠修炼。”
这话乍听像是夸赞她在修炼方面的勤奋,但旋即沉云欢又品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她琢磨琢磨,然后抬头问:“为何?”
就见师岚野望她一眼,漆黑的眼眸像是静静流淌的清泉,“受于神法之人,自是万劫加身,不论身在何处都要经历生死之险,这便是天罚。”
沉云欢不由得一愣,在这一刹那忽而觉得师岚野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陌生之气。
在她的印象中,师岚野不过是一个闷声不响只知道干活,就算受欺负也坦然接受,面对任何变故都不会表现出情绪的天缺之人。
她觉得师岚野是天生魂魄不全。这样的人或是生来痴傻,或是情感淡薄,与世无争、六亲不认都有可能是天缺之人拥有的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