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确是蜀州有名望的修仙大族,但十四州这样的名门望族不在少数,倘若真的要排个高低贵贱,宋家在十四州之内,算不上顶尖世家。
更何况这次又是举办招亲盛筵,按道理来讲这应当是一场私宴,若非参与招亲者,应当是受宋家邀请而来。方才沉云欢扫视殿内,竟看见了不少熟面孔,虽然殿内的人大多都是年轻的小辈,但这些人或是出自大族,或是师从名声响亮的仙门,甚至大
多数在明面上与宋家来往不深,宋氏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请来那么多人。
说明白些,单凭一个招赘,不足以这么兴师动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沉云欢始终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她在看见这些人的时候,当下就明白宋家这次的招亲盛筵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简单,这些人必定是趋利而来。
沉云欢心想,锦官城必定还藏了别的事,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她一边想着一边吃盘中的糕点,右手边的师岚野始终安静无言。霍灼音坐于沉云欢左边,问了几句她的伤势之外便没再多话,慢悠悠地抿着酒,时不时往殿中看几眼,一副无所事事看的模样。
奚玉生则是几人当中最忙碌的,他的朋友实在多,人人都围上来要与他攀谈,所以从落座开始,他的身边一直围着人。
“沉姑娘,又见面了。”忽而一声低唤传来。她抬头望去,看见面前是个身着绛紫衣袍的年轻男子,冠玉束发,眉眼生得英挺,手里端着一杯酒,冲她淡淡地笑着。
他是当今护国大将军之子楼子卿,年少便随父亲征战沙场,打下不少胜仗,屡立战功,守护边境国土的安宁,被授予“少将军”之誉,不过年二十四。
沉云欢与此人也算是旧相识,但交情很浅,从前只是点头之交,曾在春猎会中角逐过相同的猎物,不过他败于沉云欢之手,后来便没有再参加春猎会。上回见面是在汴京,那日她夺下春猎会魁冠时,奚玉生做东设宴,当时他也在,与沉云欢同
一桌吃饭。
沉云欢起身,端起酒杯与他轻轻撞了一下,笑道:“我在汴京时诸事缠身,加之又走得急,没能与少将军好好叙旧。
楼子卿听闻将眼睛一弯,荡开笑意,“沉云欢何时也会这般客套的说辞了?”
沉云欢道:“这话说得,倒显得我从前很不知礼节一般。”
楼子卿不置可否,只道:“又不是在宫廷,何需那么多条条框框,你们修仙之人,自在由心便好。”看样子也属实是无法昧着良心说从前的沉云欢很懂礼节了。
沉云欢并不介意,与楼子卿闲聊起来,顺道打探着锦官城的情况。少将军都来了此地,可见皇室对此次招亲盛筵也颇为重视,这更印证了沉云欢此前的猜测。
师岚野听到这周围嬉笑吵闹,无数人的说话声汇聚成河,流淌进他的耳朵里,只觉得吵闹。他抬眼看了看正笑着与楼子卿闲聊的沉云欢,想起方才她捻着一块点心凑过来,小声对他耳语:“奚玉生交友真是广泛,要跟那么多人挨个寒暄,不嫌累
吗?”
师岚野没有给予评价,只是他看着现在的沉云欢,觉得她也不遑多让,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与她道一句“许久不见,久仰大名”,似乎很相熟的样子。
师岚野面无表情,将沉云欢面前的糕点换成了她不喜欢吃的咸辣口的小菜。
沉云欢并未从楼子卿的口中打听出什么消息,只是在询问招亲盛筵上会不会发生有趣之事时,楼子卿的笑容忽而敛了一些,而后道:“近日的锦官城恐怕不太平,倘若有什么突发之事,沉姑娘还是尽早抽身离开较好。”
此后二人就结束了对话,楼子卿看着奚玉生身边的人少了些许,便端着酒杯凑了过去。他与奚玉生的交情似乎不浅,二人年龄也相近,勾肩搭背的要去别处喝酒。
霍灼音坐了会儿,似是不喜欢这样吵闹的场合,早早离席。
沉云欢也坐了会儿,略略将大殿内的名门望族子弟记在心里,分清楚来锦官城的门派究竟有哪些之后,也带着师岚野离开了这个满桌都是咸辣小菜的,十分糟糕的宴席。
锦官城的街头极尽繁华,比之汴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街道两边更是摆满了各色小摊,出售着很具有蜀地风味的食品或是物品。
如今二人手里的银钱不少,再也不是走一路讨一路的状态,因此沉云欢很肆意地在这些街头小贩前驻足,若是瞧见了喜欢的东西就会让师岚野掏钱买下。
只是冤家路窄,在锦官城这宽阔而繁杂的街道上,竟然也能撞见沉云欢不想看之人。
她一眼就看见了一丈远之外那几个身着仙琅宗宗服的人,当中便有在春猎会大败于她的薛赤瑶。一个多月不见,薛赤瑶看起来已经修补好了之前在汴京受的挫,眼下仍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似乎很耐心地侧耳聆听身旁的人说话。
她身边站着虞暄。沉云欢并不太想搭理薛赤瑶,但虞暄对她颇多关照,人情总归要还的。她转头对师岚野道:“你拿一包银子给我。”
师岚野自然也瞧见了虞暄,当初他们离开仙琅宗的山脚前往汴京时,一路上的花销靠的都是虞暄赠予的那一袋纹银,他将数目记得很清楚,当下一分不差地拿出来,装在钱袋之中递给沉云欢。
沉云欢拿着钱袋,抬步朝那几人走去,笑眯眯地唤道:“虞向隐。”
虞暄字向隐,从前在师门里沉云欢见了他只是喊虞师兄,今日出了仙琅宗,沉云欢与他便不再是师兄妹,于是喊了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