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疏地模仿着蜀州腔调,对那男子道:“大爷,这屋子里头的人你认识吗?你可知去了何处?”
那大爷在方才几人来的时候就已经打过,现见到沉云欢主动上来问话,便道:“丫头,你们是方老哥的什么人啊?”
沉云欢道:“远房亲戚,来托方爷爷办点事。”
谁知这大爷说:“你莫骗我,你们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拨来寻方老哥的人咯,前头三拨现在都没了下落,你们要是不想有危险,就莫问。”
沉云欢道:“多谢好心,你只管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大爷见她执意要问,便将自己所知告之沉云欢。说的是从上个月开始,这镇子中就出现了怪事,西郊护城河上的百花桥,逢夜半子时便会开始流血,从砖石之中往下淌着赤红的液体,但一过了时辰就会完全消失不见,偶有几人路过亲眼见过,
可后来官府去探查,却并未见到这种现象,因此认为是捕风捉影的传言。
月初时,住在他隔壁的方寇松便突然消失了,屋子像是经过强盗洗劫,物品尽数砸毁,被一寸寸搜刮过,但那些金银细软却并未被拿走,不知遭遇了什么事。
方寇松消失没两日,便有人找上门来,向邻舍询问他的下落,这老大爷也都如实相告,自那之后就没见人再回来。这个月中,沉云欢几人是第四拨,前三次来的人在询问过后都不见踪影,不知是离开了,还是与方寇松同样遭遇,凭空消失。
老大爷说道:“镇上有人传闻,在夜半子时百花桥上开始流血时从桥上走过,就能进入黄泉之地,再无归路。”
沉云欢得到这样的讯息之后,简单向老大爷道了声谢,随后转头将这些话说给师岚野和奚玉生听。
奚玉生听后忙道:“方大师在仙门德高望重,是我们极为敬重的前辈,况且这次来寻他也是有重要的事,若是他有危险,我们必不能袖手旁观。”
沉云欢自然也是如此所想,于是拍板决定夜晚去西郊的护城河走一趟。临走前沉云欢到底还是去方寇松的屋中转了一圈,立即看出这里如此乱是有人想在屋中寻找什么东西而导致,方寇松出事约莫与这屋中翻找之人脱不了干系。
其后几人去了西郊,找了处看起来很干净整洁的客栈暂住。
沉云欢早就料到此行不会那么顺利,因此情绪上并无太大波动,只是今日吃的那一顿饭让她的舌头现在还有些不适,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坐在客栈门口眯着眼晒太阳,不愿多说话。
师岚野在她身后,对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转身去了后厨,向他们借用了灶台。蜀地口味偏重,刀和案板上都是辣椒的味道,师岚野仔细清洗很久,才动手给沉云欢煮了一碗菌汤。
他站到沉云欢的面前,并没有出声唤她,只是将她身上的阳光挡住,她自己就睁开了眼。
一掀眼皮就看见师岚野手里拿着一个碗,菌汤的鲜香气味缓慢飘来,沉云欢面色一喜,当下坐直身体想要伸手接,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要抬手的动作一顿,不愿意承认自己被麻椒打倒,就道:“我不饿,蜀州的饭菜虽然不合我的口味,但我又不
是挑剔之人,不过一碗饭而已,对我没什么影响,中午吃得很饱。
师岚野应了一声,低低说道:“是我自己想做,送给你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沉云欢就把碗接过来,好像很勉为其难,“那既然你做都做了,也不能浪费,我替你吃了。”但是并没有说下次不准再做了之类的话。
沉云欢双手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菌汤的鲜美充斥口腔,抚慰了她被狠狠攻击的舌头和饥肠辘辘的肚子,紧跟着眉开眼笑,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师岚野坐在边上,与她一同看街景,晒太阳。
落日很快隐入深山,夜幕降临,路上的行人骤减,商铺纷纷关门回家,许是因为百花桥的传闻一直没着落,夜晚之后没几个人赶在街上乱走。
沉云欢在出发前将不敬刀裹上锦布,别在腰间,其后与师岚野和奚玉生几人在门口会合。
夜中街头漆黑无比,没有路灯,奚玉生的仆从雀枝和燕流二人分于左右走在前方,提灯照明。他们所住的客栈距离百花桥并不远,夜晚静谧,只有护城河流水潺潺,周围不见一个活人。
来到百花桥边上,月色拢着薄雾,朦胧不清。暑风中带着湿气,迎面吹来,空中不仅混合了果木花草的味道,还有辛辣的气息,是蜀地的风特有的味道。
沉云欢让几人停在桥头之处,盯着桥上,静静等候子时。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么,奚玉生手上的小月晷只刚指向子时,盘旋在空中那充满湿气和闷热的风就骤然发生了变化,凭空一股凉意袭来,夜风变得森冷,同时风中也充满浓郁的腥臭气味。
紧接着沉云欢就看见,那建在护城河之上的百花桥开始溢出浓稠鲜艳的血液,从各处严丝合缝的砖石之中出现,迅速朝桥中蔓延。
灰蒙蒙的月光一照,就显得无比诡异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