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啊”一声,随即好像懂了:“那种宴会他肯定会在,我不是故意要跟他碰面的。”
李潇没动。
陈蝉衣戳戳他:“真的没说什么。”
手指被攥住,放在唇边咬了两下,李潇说:“你以后不许跟他说话,见面也不行。”
她了然地笑笑:“哦。”
郑容微当年对他的羞辱太大,陈蝉衣曾经想过,要是李潇不出国,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她想,郑微一定有办法,让他在国内混不下去,一辈子难出头,出头即打压。
她的性格吃软不吃硬,不喜欢郑容微的强硬手段。
她只会反抗。
想了片刻,陈蝉衣还是决定把晚上的事情跟他说。
李潇面容平静,并无过多的惊讶。
陈蝉衣说:“周书彦不会无缘无故帮我,他这样的人,给出去了,肯定是想从你这里再要回来的,你当心点。”
李潇没吭声,面色始终淡然,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那么关心他,没有避讳事无巨细,他胸膛只有一片酸软的甜蜜。
可也难免自嘲,他退了这么大一步,周书彦已经更占好处了。
她知道了只会更加担心吧。
李潇转移话题,摸摸她肚子:“不应该。”
“什么不应该?”陈蝉衣眼瞳漾漾望着他,有些茫然,刚才不是还在说周家的事吗,怎么突然这么说。
李潇意有所指:“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鼓起来。”
“......”他神经啊。
他一打岔,她果然忘记自己要讲什么了,卷着被子背过身去。
累了整个晚宴,提心吊胆,身心都疲倦得很,转个身的功夫也睡着了。他看她睡着之后,替她掖好被子。
李潇开了床头小灯,眼睛无声无息盯着抽屉。
段朔给的纸袋就在里面,他只在刚拿到手时看过,回来后就锁进了抽屉。其实年代久远,像素已经不清晰了,可还是能依稀辨认出画面,全是她的照片。
是偷拍的,在小区对面楼的楼道窗口。
零零散散好几张,有些是女孩子在晾衣服,有些是她在阳台浇花。夏天就穿了件小衫,她在家,习惯不穿内衣,况且也不在阳台久待,通常收个衣服就走了。
怎么可能想得到会被拍下来。
柔软的少女粉色肌肤,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吊带小衫,有时候衣服长,她嫌麻烦,也不会穿长裤,就把衣服当裙子穿。
这个习惯她现在都会有。
李潇盯着照片,眸底逐渐变得森冷。
还有一张,是她穿着校服,睫毛上挂着泪。姑娘手腕被人握住,那男人长得粗壮,满脸肉横飞,脸上表情猥琐下流。
段朔说:“这些照片别人看着,可能不代表什么,但是人言可畏啊......李老板是不是比我更明白这道理?”
“李老板还是个穷光蛋的时候,她跟你谈个恋爱,你去北欧那几年,她可没少被京城圈子笑。”
“认识她也笑,不认识也笑,谁不喜欢笑话一个有污点的人呢?李老板,从前你就是她污点。”
李潇默然。
“可现在她有新的了。”段朔笑了笑,“名门贵女,真可惜,上学的时候被当地混混这么骚扰,退一万步,谁知道她有没有真被搞过?是我我就信了,我就觉得她被这帮男的上了。呵,清清白白?以后你俩有了小孩,人家估计都会说,不知道孩子
**......"
脸上被猛然挨了一拳,牙齿迅速脱落。
段朔偏过头,啐了口血:“一拳头换段某今后衣食无忧,值。”
“李老板,照片你自好生保管,只要你不擅动,我也就不会擅动,明白吗?”
回想这一幕,李潇神色愈冷,眸底静了一片。
人性底色贪婪,尤其是段朔这种,从未被金钱权力满足过的男人。他一朝筹码在手,李潇就绝不相信他只干这一次。
深远海项目只是个开始,他对欲望的贪图,这辈子都无法填满。
既然填不满......他眼瞳幽深,将照片收起来。
......干脆不再留。
六月中旬,周书彦带李潇去见了其余合资方,深远海项目有条不紊启动。
他其实对李潇让步的事很稀奇。
这男人显然是个硬骨头,当年陈家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换任何普通人,接连打压,轮番欺辱,以为自己一辈子翻不了身,恐怕早就崩溃了。
他却还能抗住压力,满面风光回来。
周书彦很钦佩他。
他不知道李潇另有打算。
段朔同样不知道。
他还以为李潇是个软柿子,好拿捏,六月一场狂雨,荷花被打残了不少。
北海公园见了几面,段朔没少讽刺。
“不能上诉的滋味很不好受吧,可那又怎样?这些都是你该受的。李老板,人就这命,你对她动情,你就得认。换别的男人,可没你那么好威胁。”
段朔说:“说实话,李太太长这么漂亮,是个男人都挺想睡的,我那时候也想。但是呢,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对女人没兴趣,我想要的,只是李老板的钱。”
李潇淡淡一笑。
两个人落在后面压低声音,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有第三个人听到。
北海公园绿荫正浓,荷花开到池边,长得高,轻易就能摘了。
李潇折了两根,清浅的荷香绕在指尖。
他自始至终平静,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段朔很奇怪他没反应,紧紧皱眉:“李老板心可真大啊,到现在还能维持笑容。”
李潇弯唇:“或许吧,我太太也说过我情绪比较稳定。”
可是再稳定,提到他女人他能不气?
段朔思来想去,视线逡巡,发现他只是在专心致志挑荷花,心里有一刻也放松下来。
这毕竟是法治社会,他还能杀人不成?
段朔冷笑提醒:“李老板,挣到今天一切,地位名声女人,都不容易。我知道你气我,可是忍忍也就过去了,千万别动什么疯狂念头。有过案底再进去,量刑只会更重。”
“数十年辛苦打拼,好日子近在眼前了,李老板是个聪明人,怎么舍得眼睁睁看它消失不见。”
李潇拨弄怀里荷花,像是听见,又像是没听见。
最后他低眸,温声道:“我当然不舍得。
他把残荷重新扔进水里。
到了晚间,骤雨急潮,李潇把身边人哄睡,起身披衣下床,拨通了陆承风的电话。
陆承风这两个月一直在上海,周书彦那个项目,他当然也有合作,毕竟陆家老爷子原本就是干这个的,只是他最近挺忙,一直没露面。
李潇和陆承风说了这件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所以你想怎么做。”
指尖夹着烟,火光跳动。
李潇盯着那片猩红:“我真厌恶被人威胁。
陆承风说:“那是当然的,谁听了不犯恶心,他一贪再贪,你只会一退再退。底片在他手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