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给芙蓉传话,传的还是不好听的话,芙蓉姐姐听了肯定会上火,万一迁怒与我??我就打扮成芙蓉姐姐喜欢的样子,让她有怒气也发不到我头上来。
花椒在如意的双丫髻上都各簪了一朵宫粉梅花,拿出荷包里的菱花小镜,“你瞧瞧,真适合你。”
如意看了镜中的自己,说道:“你帮我把两个丫髻上都插戴上宫粉,簪上一圈。”
花椒捂嘴笑道:“这不成妖精了嘛,梅花妖。”
话虽如此,花椒还是按照如意的请求,每个发髻都簪了七朵宫粉梅。
妆成之后,花椒后退两步打量着如意,“诶,居然挺好看的,你年纪小,长得娇俏,一脑袋的花团锦簇,不显俗气,反而有活泼灵动之态………………”
如意和花椒在书房里等着芙蓉姑娘服侍老祖宗歇午觉后出来,但是不一会,来寿家的到了书房,问道:
“如意,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我刚才透过贝壳窗户依稀看到你的影子,真是你。”
如意忙给来寿家的行礼,说道:“我是来找芙蓉姐姐的,来福家的要我给芙蓉姐姐传一句话。”
“什么话?”来寿家的问道。
如意搓着手指头嘿嘿笑,“这个嘛.....这个......”
来寿家的似乎猜出什么了,问道:“好话还是不好的话?”
如意说道:“反正不是米芾的画,不是好画(话)”
来寿家的笑道:“哟,我倒是想知道来福家的有什么歹话跟芙蓉讲,你跟我来??花椒,看好门户,别让任何人靠近正屋,就说老祖宗歇午觉了。”
“知道了。”花椒也不问缘由,抱着手炉,一包瓜子,一壶茶,去了正院门槛上坐着悠闲的晒太阳,看起来松弛闲适,实则一娘当关,万娘莫开。
如意心道:这花椒当真出息了。这才多久啊,就变得这么有眼力见。
正思忖着,如意跟着来寿家的走到正屋,来到东暖阁,老祖宗居然没有睡,坐在炕上,戴着西洋夹鼻眼镜,不知在看什么账本,炕几上还摆着厚厚一摞账本。
芙蓉姐姐默默的候在老祖宗身边。
如意满头雾水:这不是带我见芙蓉姐姐吗?怎么还有老祖宗?老祖宗明明没有睡觉啊,为什么这事都要说谎呢?
慌乱之中,如意忙给老祖宗行礼,老祖宗低头看账本,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说道:
“来寿家的,这个时候你把这个承恩阁小丫鬟带进来作甚?还嫌现在不够乱啊。
来寿家的依然不紧不慢的说道:“来福家的要如意给芙蓉传个歹话呢。老祖宗要不要听听这个笑话?”
老祖宗继续翻账本,“你说吧。”
如意就把东府仓库不肯给灯油的事情说了,“......来福家的说,如果芙蓉姐姐亲自去找她,灯油就有了。
来寿家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揶揄道:“芙蓉啊,来福家的要你低头呢。”
芙蓉听了,并无愠色,还笑道:“这有什么,走一趟就走一趟,该低头时就低头,十里画廊的灯要紧。”
老祖宗依然看着账本,说道:“你不要去,十里画廊的灯亮不亮,不打紧,就是个虚面子。”
芙蓉笑道:“我就是觉得今天是东府大少爷纳彩提亲的好日子,图个喜庆,将来长孙媳妇进门,也有面子呀。张家和夏家,经过咱家太后娘娘撮合,结为秦晋之好,这种大喜事,别为了某些人扫兴嘛。”
如意听了,心道:原来张家和夏家联姻,是张太后的意思,为的是张家未来的富贵,以后夏皇后有了子嗣,张家未来五十年的荣华都有了。太后娘娘为了扶持娘家,真是挖空了心思啊。
老祖宗点点头,“好吧,你去一趟,态度软和些,别打草惊蛇。等过了这几天,把事情安排妥当了,再跟他们算总账也不迟。”
来寿家的说道:“要不,我陪芙蓉一起去?”
芙蓉忙道:“您老在这里陪着老祖宗,我去去就回,再说有您这尊大佛陪着,我演戏都不像了。”
一旁如意听到这三人的对话,心中大惊,不仅仅是她们平淡几句话里暗藏的杀气,还有老祖宗手里的账本!
这个账本是她写的!
没错,丑的这么明显,这么有特色的字,她不会看错的!只有她写的出来!
以吉庆街拆迁所费的拆迁银子的总账本为底子,按照经办人的名字重新成册,每个人拆了什么房子铺子,所费多少银两和总数目都写的清清楚楚。
如意记得,王嬷嬷去东府讨要颐园当差人的钱,就拿着她做的账本,把姐夫来福的那个账目单独抽出来给了姐姐来福家的看,以此相威胁,后来来福家的才痛快的把银子送过去了。
后来剩下来的账本,如意连装账本的毡包都一起交给了王嬷嬷。
那么现在,账本为什么会出现在老祖宗手里?
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王嬷嬷亲自送到老祖宗手里。
老祖宗要用账本干什么呢?
如意回想刚才这三人的谈话:
“......别打草惊蛇。等过了这几天,把事情安排妥当了,再跟他们算总账也不迟......”
“......有您这尊大佛陪着,我演戏都不像了。”
她们把来福家的安插的那些个耳报神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只留下花椒看门,在密谋什么呢?
如意猛地记起来昨天芙蓉教训腊梅的话:
“......钱的事情,老祖宗和侯爷已经想好怎么解决,无论过年还是大少爷娶亲,都足够了………………”
当时如意还想着,到底是什么法子让东府一下子就有钱了?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大风刮来的?这得从那里发个至少十几万两银子的财啊?
起初,如意还猜测是不是东府刚得的通州张家湾大塌房宝源店填补东府钱库的窟窿。当时王嬷嬷还立刻否定她这个猜测,冬天运河枯水期,张家湾塌房不赚钱。
但是现在如意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要把东府大管家来福“抄家”啊!这些年来福家好日子过太久了,习惯中饱私囊,成了大富翁,今天去东府暖阁里找来福家的说灯油的事情,丫鬟都把来福家的毫不避讳的称为“夫人”。
论理,现在东府能够叫“夫人”的,只有侯夫人周氏一人而已。将来大少奶奶进门,是第二个夫人,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来福家的。
须知,来寿家的无论在西府还是颐园,都称呼来寿家的,或者“她老人家”,只有在自己的石老娘胡同家里,才能称得上一句“老夫人”呢。
论“猖狂”,东西两府,谁能狂过来寿家的?可是来家的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来福家的太狂了,狂到了主子们都不能忍的地步??来福家的晓得用身契拿捏如意娘,主子也能用身契拿捏她一家子啊。
账本是王嬷嬷送给老祖宗的,那么王嬷嬷昨晚说“东府钱库偌大的亏空,要怎么解决,我也不知道......”都是骗她的,王嬷嬷当然知道啊!
王嬷嬷极擅长说谎,从真假米芾画开始,王嬷嬷的话最多只能信一半。
王嬷嬷很清楚账本献上去之后,姐姐姐夫要面临的下场,所以,王嬷嬷才会慎重其事的要如意给外甥女腊梅传话,“既分了房,当了差,心里只有主子,忠和孝都是给主子的,生身父母都要往后退一步,方是为奴的本分......"
王嬷嬷这样做,就是要保住腊梅,把外甥女单独摘出来,不要跟着姐姐姐夫一起被主子厌弃。把忠和孝都给张家主人,生身父母都要抛到一边去。
张家就像养猪似的养着来福一家,把猪儿吃的膘肥体圆,忘乎所以,正好遇到了今年旱灾荒年,又修缮颐园,钱库耗尽,这不就得杀猪过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