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不是最合适的,但若非要是他,也没有关系。
想到这,宴歧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多少还是有了一些一点世俗的私心,他好像学会了试图使用一些小恩小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当然可以直接把南扶光也装进背篓里背下山算完,但他不太想这样??
鹿桑都能一顶正儿八经的红轿从赤月峰抬出来,经过云天宗山门的山路,途径梨花林。
南扶光更应该有此资格。
他之前说的所谓艺术行为虽然遣词抽象,但不代表其含义也是胡言乱语??
南扶光该有的是风光大嫁,而不是落荒而逃。
她当配得起。
有了牵挂者便天生有了制衡之力,难免做出一些合理的让步,因此,男人如剑英挺的眉尾再次柔软的耷拉下来,他开始唉声叹气。
并颇为怨念的瞥了南扶光一眼。
南扶光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动动嘴用口型问他“又干什么”,这时候谢从终于反应过来,看着一地碎裂符纸,除了诧异南扶光此次力量莫名恢复后更上一层楼,更觉得他教了一群没用的笨蛋。
他高呼一声“南扶光”,不出意外的话等待着云天宗大师姐的是一顿臭骂。
宴歧冲着云天宗大师姐无辜的笑了笑。
宴歧:“怎么办,他们把我当骗子了。”
南扶光:“别撒娇。”
南扶光:“确实很像。”
南扶光:“自己检讨一下。”
宴歧当然不会检讨自己,他露出一副全然没有办法的模样,让谢从清理下现场,谢从黑着脸,抬手挥退了所有旁的弟子。
在大殿内外彻底只剩下三人后,始终未踏入宗门大线殿的男人弯腰,轻轻放下了背上的背篓,将三只小猪倒了出来。
壮壮毫不犹豫奔向南扶光跳进她怀里,在南扶光抱稳小猪时,听见宴歧低磁的声音,语气温和唤了声:“黄先生,麻烦你。”
南扶光只感觉眼前金色光芒大盛,忽而空气震动,夹杂着花香的温暖柔风拂过脸颊,那般温柔的气流中,有人用温润的嗓音答道:“诺。”
三只小猪中的其中一只小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书生打扮的温润如玉青年男子,他眉眼间带着温和笑意,手执长笔,轻轻一挥。
闪烁着光芒的卷轴在他面前展开,当卷轴完全展开,光芒大盛至刺眼程度,与此同时,云天宗上苍穹震动,山摇地动。
在这般异动中,忽而闻涓涓细流叮咚声响。
谢从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放眼看去,只见从早就干涸的云天宗净潭方向,再一次拥有了流水声??
与此同时,灵气充盈,如地下灵脉复苏,霞光流彩,比过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书生打扮的青年转头冲着南扶光温温一笑,而后收笔重新变作小猪的模样,从半空落下,落回宴歧怀中。
后者稳稳接住小猪,将其放回背篓。
数瞬之后,宗门大殿外有防刚被遣散的弟子杀回来,见了鬼似的语气鬼哭狼嚎:“宗主!!!!!啊啊啊啊啊啊净潭突然活了,后山突然天降福地洞天?
多看了一幕小猪大变活人,谢从现在内心之震动比此弟子,只多不少。
但他表面没有显现,听宗门弟子如此激动,条件反射心想家丑不能外扬,三言两语含糊将那走路都同手同脚的弟子打发走。
这时候。他听见宴几安突然开口道:“你这是何意?收了灵脉又摆什么姿态仿若恩赐?云天宗想要什么自己会去争取,仙盟排名第一也好第三也罢,这种无聊的条件不足以说服任何人,请回。”
谢从发现,自己第一次在感情之外的事上不能认同云上仙尊了。
“云天宗灵气复苏”明日就是头版头条,到底哪里无聊?
内心激动的头皮发麻,他稍微深呼吸了下,板着脸问站在门外的杀猪匠:“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啊”了声,正欲回答,这时候,云上仙尊再次沉声道:“宴歧。”
是以念通缉犯的语气念他的名字。
谢从:“谁?”
宴几安:“或者,你们更喜欢叫他旧世主。”
谢从:“......”
无助的张了张嘴,然后又无助的闭上。
当人过于震惊的时候,他通常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从看了看门外披着日光站着的男人,一身粗布衣裳,穿的是比普通凡人单薄,背着装着三只小猪的背篓……………
他微垂敛着眼睫,头顶的光几乎将那长长的睫毛融入光晕中,这让他看上去稍有平易近人。
无论怎么看除了那张脸都很像寻常凡人。
但旧世主是哪怕谢从也只是在古籍中三言两语记载才能了解到的人,如今此人站在他面前,他实在是??
刚才,他所说的承诺是真的。
这是谢从的第一反应。
他感受到了一瞬间疯狂的心动后是立场的地动山摇。
“进来坐?”
他面无表情地问。
宴几安转头望着他。
谢从也很无奈,先不说眼前的人是传说中的万物始祖,万源之主,就说人家现在让净潭再次流淌,灵气充盈,流水湍湍,请人喝杯茶总是不过分的。
而且个人感情色彩不能那么重,就说凭什么后来者居上,还不是因为前者又作又冰凉?
更更更何况,如果古籍记载没发癫的话,眼前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你爹??
请你爹喝口茶不应当吗?
身份尊贵至随便哪个抬出去都是震碎三界的存在,父子二人却非要抢一个云天宗大师姐。
谢从转头看着南扶光,欲言又止了半天,道:“你也有今天。”
南扶光揣着袖子,冷静道:“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谢从:“出息了。”
南扶光道:“这句还行。”
最后云天宗大殿的议事厅窗门紧闭,谈了什么内容达成了什么协议不得而知,但从最后推云上仙尊离开的那名弟子口述,云上仙尊的脸色极为难看。
在离开宗门大殿时,他弯腰吐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仿若于心头血,将云上仙尊腿上一片尽数染红,可谓触目惊心。
奇怪的是,他明明之前受到的是外伤。
次日,云天宗灵气复苏的消息果然占据《三界包打听》头版头条。
宗门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当然也不完全只是为了灵气复苏的事。
来来往往的弟子们又开始准备新的红灯笼,正月是还未过,但也没见得哪次元宵挂红灯笼的说法。
鹿桑倚窗而望外,看着桃桃拎着红灯笼与一个师妹讨论陶亭要不要挂上??
“陶亭挂什么挂?”
“我想挂。”
“你就诚心想给仙尊找不痛快。”
“被你发现了,嘿嘿嘿。
温暖的春风拂过,鹿桑有些走神,看着桃桃脸上的笑,与如今可用枯槁阴沉来形容的陶亭毫不匹配??
自从龙凤大婚那日后,云天宗的梨花树与桃树都开了,弟子们都道不同树木花期有别,这么多年,双树同绽的情况少之又少,更何况开的这样好也是少见。
但其中也有异类。
陶亭门前那棵往年总是开花开得比别的树早,也总比别的树花茂盛拥挤极致灿烂的桃树,这一年却枯萎了。
彻彻底底的、莫名其妙的枯死,好像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管理后勤的人无数次问云上仙尊要不要走,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好好的陶亭就任由那棵枯木屹立在春风中,显得违和又诡异。
鹿桑低低咳嗽了几声,不再看向窗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书桌后。
没过多久,宴几安被一个外门弟子小心翼翼地推回来。
鹿桑挤出一个笑容,喊了声“夫君”,未得到回应,她又找话与他搭腔:“外头是有了什么喜事,挂上了喜庆的灯笼?”
宴几安总算有了反应。坐在轮椅上的人歪头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但并未回答。
鹿桑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她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呀,我好多天没出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施了个报时的术法,然而那术法却是残缺不全的,一个“卯”字只留半边,稀碎浮动的颗粒闪烁后,消失于眼前。
鹿桑愣住了。
不远处宴几安总算有些反应,端坐于轮椅之上,云上仙尊看着她脸上无限出神的样子,不咸不淡道:“你金丹破裂,还未修养好,修为保不保得住还是个疑问,就不要勉强施展术法了。”
“那只是个更咒??”
“凡人看时间也不用更咒,他们有自己的器具。”
凡人。
凡人二字,已经离鹿桑很远了。
一种得而复失的恐惧,不知所措,无力感,自醒来后第一次肆无忌惮地袭上心头。
崩溃顷刻间袭击了她。
她突然出手推翻了书房的书桌,任由书桌上的一切“哗啦”倾泻而下,泪水涌出顺着面颊滴落,极度的恐慌中,她听见宴几安值守带着冰冷而单纯的疑问,问道
“她也经历过,但她却不像你这样崩溃,为什么?”
鹿桑回答不上来,与门外挂着的喜庆大红灯笼相互辉映,她内心一片苍茫。
她踉跄奔走出陶亭,抓住了还未远去的桃桃,面无表情地问她为什么挂红灯笼,有什么喜事。
桃桃转头,看着鹿桑那双泛红的双眼,顿了顿,道:“哦,庆祝我们大师姐功力恢复又能作威作福,以及与那个杀猪的大婚?......宗主不知道发什么颠突然松口了,还颠颠儿的拨了好大一笔预算,预备以宗门宗主亲闺女规格送嫁大师姐来着,你
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