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全程一言不发,抱着壮壮跟在南扶光身后。
从东极村出来时,他突然福至心灵。
“你是不是想我跟着你去渊海宗?"
走在前面刚刚祭出青光剑往上跳的云天宗大师姐脚下一顿,又落回了地上,面瘫着脸回过头,她看着他。
杀猪匠摸了摸鼻尖。
“从早上你问我伤口好没好开始,又带我来看东极村......你是不是怕你前脚走了我后脚就受精神污染一头磕死在家中猪圈?"
南扶光重新把目光放回了面前漂浮的青光剑上。
沉默半晌,众身一跃跳上飞剑,她说:“幻想太多。那与我何干。”
南扶光临走前得和吾穷饯别,两人也没别的地方好去,便还是回到了杀猪匠的摊位。
在杀猪匠的后院,她有了新的发现,除却许久未支起来落满了灰尘的馄饨摊,院子里多了一处猪圈,想来是上次杀猪匠临时回来一趟搭建的??和想象中的猪圈脏乱差还会不一样,这猪圈整洁干净,铺着厚厚的稻草,食物和水分别放在两个
锃光瓦亮的瓷碗......
就是叫花子来都得高呼一声五星客栈。
猪圈里还养着另外一只小猪,小猪是瞎的,腿上有一块伤疤不知是否是病,它安静地蹲在稻草上。
趴在猪圈边,南扶光伸长手去够那只小猪,和壮壮不一样,它很安静,完完全全乖巧的模样。
当南扶光的指尖拼命伸长去够,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它转过脑袋嗅嗅鼻子,然后主动过来,蹭了蹭南扶光的手。
南扶光猜想自己可能是什么猪喜欢的体质。
因为此时此刻另一只猪正拼命创她的裤脚,大概是听到了另一个同类的声音,壮壮表现得十分雀跃,和第一眼看见龟龟时炸毛的样子完全不同……………
抱起躁动的壮壮,南扶光想叮嘱壮壮不许欺负人家,谁知道她尚未把话讲完,那只跳脱的疯猪“呲溜”一下抹油似的便从她手里飞出去。
一入栏就蹭过去和小猪贴贴站在一起,不拧巴了也不瞎哼唧了,整只猪斯文得像被鬼上身。
“什么意思?这就谈恋爱了?”南扶光难以置信,“一见钟情?”
身后,男人的声音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都是公的。”
南扶光:“......”
南扶光转过身,看着端着两碗面的杀猪匠站在身后,面热热腾腾的冒着白色蒸气,他最后一共端出来三碗,放在屋中唯一一张没落灰的桌子上。
吾穷带来了上好的雪里烧,掀开封便有浓浓的酒香,倒入碗里透如清泉,三人围桌落座,两碗清酒下了肚又上了头。
月亮明晃晃地挂上山头时,纵是没有什么口腹欲也不视五谷为必需品,碗中的面吃得干净……………
胃里暖洋洋的。
南扶光一只手撑着下巴,微侧着头看着猪圈里贴贴的两只小猪发呆。
那只文静小猪闭着眼看着好像是睡着了,壮壮东闻闻西嗅嗅又不敢大动作吵醒它似的。
??壮壮怎么跟谁呆一起都像别人养的小宠物,跟猪在一起就像猪养的猪。
它呆在这挺好的。
如果杀猪的肯把他的破馄饨摊支外边儿去的话。
在她开始茫然地思考还要不要抢小猪仔的抚养权时,她听见耳边吾穷问杀猪匠准备什么时候出摊,街坊邻里的老少妇女一天来看八回,一整条街他走了多久,大家吃了多久的牛羊肉,愣是没移情别恋照顾别人家的生意。
南扶光听见杀猪匠笑了声,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叹气声,他不置可否,但笑得她耳根发痒。
随意抬手拂过耳垂,顺手将一缕碎发挽至而后,她微微眯起眼,竖起耳朵。
杀猪匠没回答吾穷的问题,此时此刻虽然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脸,但南扶光用脚指头也猜到此时他脸上必然挂着那种温吞的笑,好像对谁都真诚又亲近……………
实则只是堂而皇之的敷衍。
果然,等了许久没得到回答,吾穷又追问:“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还跟日日去渊海宗?”
声音里充数着不可置信,南扶光想了想,不知道她有什么好不可置信的。
杀猪匠慢吞吞品了一口酒,终于开口说话了:“嗯?没有,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
话语未落。
原本背对着他侧脸望着一旁的人“嗦”地支棱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见她双手垂落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面对着他。
云天宗大师姐的酒量显然不如她名号那般响亮,此时此刻那圆溜溜的双眼中蒙着一层雾,月光下,她微仰着下巴认真地瞅着他,明眸黑白分明。
“为什么不去?”她问。
杀猪匠正欲解释。
就听见她又问??
“你不是喜欢我么?”
在吾穷无声地瞪圆了眼、震惊到失言中,杀猪匠失语片刻,半晌才感觉到方才入口那一口清酒的辛辣灼烧感。
月色微凉。
能听见墙脚的蛐蛐在发出秋天的最后几声虫鸣,大约也是这小小的院落中此时此刻唯一的响动。
纵是杀猪匠,此刻脑海中也不自觉地蹦出“现在怎么办”的疑问,思绪瞬间飘出去很远......与南扶光无声对视许久,他难得失言,大脑跟着放空。
他幻想她或许会在沉默中败下阵来。
但她没有,她望着他,一直球等着他判别是不是全垒,他若不言,那她就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是她的作风无误。
杀猪匠“嗯”了声,最终不得不回答:“这误会,有些大。”
南扶光瞅着他,半天没动,也不见她跳起来恼羞成怒给他一拳或者是转身落荒而逃,她身披月光如战神,得了回答只是眨眨眼:“我误会?”
杀猪匠开始想叹气了,救命,以后不要再喂她喝酒了。
南扶光问:“在大日矿山,为什么我要去找宴几安你就不高兴?”
杀猪匠:“......这时候坦白我真的挺讨厌他的还来得及吗?”
南扶光又问:“你身体已经无恙,明明已经可以离开云天宗,也确实离开了,你讨厌云天宗,为什么又回来?”
杀猪匠转头向吾穷,吾穷说麻烦您转回去。
南扶光再问:“那天你半梦半醒......”
杀猪匠:“什么?”
南扶光说完:“为什么叫我“日日''?”
世界陷落于一场彻底的死寂中。
在南扶光明亮的眸光注视下,杀猪匠站起来,道再去添一碗面,南扶光面无表情地端坐于椅子上,直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垂眸,撇开了脑袋,不说话了。
那灼热的目光一挪开,杀猪匠立刻转身回到厨房。
柴火还热,煮面的锅里“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奶白色的面汤,男人靠在灶台边,完完全全伤透了脑筋。
厨房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他立刻抬头看去,看见走进来的是吾穷,松了口气。
“你不会也要跟我要个说法吧?”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奇珍异宝阁老板已经笑得挂在了厨房门后的柴火上,“单纯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不想死就别那么好奇。”
“噢,您好好的叫人家小名是想做什么?”
“那天刚把壮壮从身上取出来,你也知道这个家伙仗着我有一些愧疚感,这些日子在我身体里一点没客气地连吃带拿......”
男人解释到一半,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放弃地摆了摆手。
“可能是睡迷糊了。”
“睡迷糊了也不能叫人家小名呀??"
杀猪匠那副懒散的模样稍微收敛了些,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
“我取的。”
他嗓音低沉,只道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不让叫?”
那声音让吾穷少了些笑意。
清了清嗓子,她站直了,再三组织语言,提醒:“您曾经亲口警告过,同僚恋情不可取,影响团结甚至危害生命安全。”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算什么同僚。”
“啊!”
“什么?”
“没事。只是一点疑惑:您反驳我做什么?”
又是一瞬沉默。
杀猪匠脸上的情绪管理彻底崩塌了。
眉毛无精打采地垂落下来,一副完全无话可说的样子,他苦笑道。
“我的老天,你饶了我吧。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