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颗石子(1 / 2)

巡天司 他曾是少年 5494 字 7天前

郑相志得意满的站在执剑堂的正殿中。

而那座位上,郑铃音正正襟危坐的打量着手中的剑。

她的面色冷峻,是那种自始至终都难以看出半点悲喜的冷峻。

但郑相却知道,她得心情应当很不错。

毕竟,她并未苛责自己这次的差事差点又出纰漏。

甚至在回到执剑堂后,还嘱咐自己去包扎身上伤口,但凭这点,郑相就知道,对于这把得来的灵剑,郑铃音很满意。

想来也就不会再去追究他在山水沟之事上的过失,说不得还能有所嘉奖。

想到这里,郑相的心底便甚是火热,脸上那一道道伤疤,此刻也似乎不再那般的疼痛。

此刻时间已经过了正午,郑相眼珠子一转,正要上前说些什么,讨好郑铃音。

“出来”

“执剑堂的人给我出来”

“我们要见郑铃音我们要见郑相”

而就在这时,执剑堂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坐在高台上的郑铃音抬起了放在手中剑上的目光,看向执剑堂外。

郑相最善察言观色。

他知道对于郑铃音这种醉心于剑道的武者,对于宝剑的喜爱早已超出寻常。

她想来是并不喜欢,在打量宝剑时,被人打扰。

“怎么回事”故而,郑相赶在郑铃音发声前看向屋外,朝着屋外的弟子大声问道。

屋外看守的弟子闻言,还未来得及迈步去执剑堂府门前查看,便有数位弟子从那处赶来。

“那那家伙又来了”其中一位弟子在第一时间看向郑相,神情古怪的如此言道。

执剑堂毕竟是天悬城的执法地。

这样的地方,寻常百姓最为畏惧,平日里见到了执剑堂的人都得远远躲着,唯恐哪里被对方抓到了痛脚,被抓捕回来。

能主动来这里的人显然不会太多。

而能被称作大家伙,并且在“来”字前加上“又”字的,更是少之又少。

起先郑相还以为是褚青霄来捣乱,而来到执剑堂的府门前时,才见人群中站着一位身子略微弓起的少年,被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扶着的少年。二人的身后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嘴里不住的喊着要见郑铃音与郑相。

虽说在郑相的心中,素来不将天悬城中的外门与杂役弟子放在眼里。

可眼前浩浩荡荡的几百人,还有被这番动静吸引来的大批看客,场面还是有几分唬人的。

但此刻看见这番景象的郑相的脸上,却并无什么惊怒之色。

他只是微微皱起眉头,走到了那弓起身子的少年面前。

“你又来干什么不是该打也打了,该交的钱也交了,怎么反悔了”

“那可不成,这些可都被收录在了执剑堂的卷宗中,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这为首的二人,自然是朱全与蒙瑾。

上午吃了结结实实二十庭杖的朱全显然伤势未愈,他的脸色略显苍白,身子也佝偻着,难以站直。

面对郑相的询问,他面露笑容言道:“大人误会了。”

“上午的事,是在下主动愿意受罚,一切都合乎天悬山门规,也合乎大虞律法,并无不妥,我又岂会反悔”

知道自己那几百两银子,并无被人讨回的风险后,郑相松了口气。

但旋即他又皱起眉头,看向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问道:“那你带着这些人来,又是要干嘛”

“今日上午,郑大人受理我的案子,处事公道,知理守法,回去之后我将这事告诉了山水沟的居民,他们都大受感动,决定向郑大人递交案子,请郑大人受理”朱全言道。

郑相闻言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喜色,对于朱全的夸赞很是受用。

“都是小事。”他乐呵呵的言道,目光扫过朱全身后的众人,略显意动的问道:“怎么,你们这多人都犯了案,前来受罚”

他这样问着,心底暗暗想着,怪不得这些天悬城的弟子,百位都不见得能出一位能进入内门之人。

只听说过逃罪的,哪里有人赶着趟来受罚的。

这般愚笨,也难怪修行之事上难有进寸。

“大人误会了。”朱全笑着言道。

“此番我们前来,不是前来受罚的。”

“而是为了状告朱大人与朱大人背后的六桓峰的。”

“好说,好说。”郑相下意识的点着头,但下一刻,他的眉头就紧皱,错愕道:“你说什么”

朱全却面带笑容的重复道:“我说,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状告朱大人与朱大人背后的六桓峰的。”

郑相的心头不由得一凝。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就在前两日,也有人前来状况执剑堂的值守,而那位值守,如今尸体已经被运回了清泉峰。

郑相警觉的朝后退去了一步。

“你你们想干嘛想要冲击执剑堂想要造天悬山的反吗”他大声的质问道,脸上的神情慌乱。

被他带来的数位弟子也警觉起来,纷纷回到执剑堂中,不一会,便有数十位弟子从执剑堂的府门中涌出,他们拔出各自的佩剑,神情紧张的盯着众人。

有了这些弟子的加入,郑相的腰板子硬了些许。

“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否则,动起手来,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最好想清楚”

郑相的威吓并未吓退任何人,朱全反倒在蒙瑾的搀扶下,朝前走出一步,他看向郑相道:“郑大人,我们这些人,一来未有佩戴刀剑,二来从未动手。”

“三来我们依照着大虞的律法以及天悬山的门规,来执剑堂伸冤,于情于理都是附和规矩的,何来乱来一说”

郑相被朱全这样的说辞怼得哑口无言,但他还是警觉的言道:“那你们先回去,今日执剑堂不受理案子”

朱全却道:“根据天悬山的规定,执剑堂是为外门与杂役弟子主持公道的地方,只要是我们递交的案子,执剑堂都没有拒接的权力。”

“如果真的敢如此,当日值守,将被以玩忽职守之罪,被罚三十廷杖,当众执行,以正视听”

“郑大人做好准备了吗”

郑相又是一愣,他看了看周围越聚越多的看客,他有修为在身,门中弟子有都是自己人,真的打上三十大板,倒是并不碍事,只是这人就丢得大了。

“本执事凭什么听你的你是什么东西”他咬牙反问道。

朱全却面色平静道:“郑大人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不是听我的,而是听大虞律法的”

他说这话的同时,眼底有金色的流光隐约流动,某种隐晦的气机,也在这时流转开来,朝着四面扩散。

那声音之中裹挟的凌然正气,仿佛感染了周围的看客,看客们看向郑相的目光也在这时变得愤然起来。

郑相也感受到了众人渐渐不对劲起来的气氛,他皱起了眉头。

此刻郑铃音就在执剑堂中,事情要是闹得不可控制,惊扰了那位六桓峰的大小姐,到时候好不容易立功换来的信任,怕是又得消失大半。

他咬了咬牙,心中衡量了一番得失,暗暗想着虽然朱全来此,一定有着自己的凭仗,但目前看来自己所做的事情,虽然或许与门规律法有所冲突,但无论是山水沟收地还是取回灵剑,都同样又律法与门规作为依据,似乎也没有完全被对方抓住把柄的可能。

想到这里的郑相一咬牙言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要状告我什么”

得到这样回应的朱全当下便在蒙瑾的搀扶下,走上前来,从怀里取出一份信纸,递了上去:“这是状纸,大人过目。”

同时,郑相打量着那份状纸时,他也朝着周遭的看客们言道:“想来大家都知道数日前,郑相大人带着六桓峰的门徒,在山水沟大肆破坏,打伤山水沟居民以及毁坏山水沟居民财物的事情,今日我们前来,就是为了给山水沟的百姓讨个公道。”

“那日,郑大人共计打伤居民三百二十一位,其中二十六位重伤,其中又二百一十六人报名了两月后的内门选拔,伤势会延误他们的修行与训练进程,让他们缴纳的报名费用作废,难以一最好的状态参与选拔,致使他们一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依照大虞律法,郑大人以及六桓峰需要赔付他们五万七千二百二十两银子”

“同时,郑大人损坏房屋共计六百六十七户,总计占地十一亩。”

“依照大虞律法,以及天悬城的地价,郑大人以及六桓峰需要支付他们重建费用,共计十四万六千五十两银子”

此言一出,周围的众人顿时发出一阵阵惊呼。

他们当然看出了朱全的来者不善,作为寻常百姓,也很乐意看到执剑堂吃瘪,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朱全能狮子大开口道,索要足足近二十万银两的补偿。

郑相,也虽然预料了朱全不好对付,可他同样未有想到,对方敢说出这样的话。

二十多万两银子,放在其他地界,都足以买下一座小镇子了,朱全的索赔金额已然是到了天价的程度

他看着那状纸上罗列的罪状,顿时面色阴寒,他将之一把撕烂,怒骂道:“胡闹简直是胡闹”

朱全却并不恼怒,而是言道:“大人,需要提醒你的是,损坏状纸,是阻碍执法的重罪,按律当罚没家产,庭杖五十”

“不过我理解大人的心情,所以为大人准备很多份。”

他这样说着,身后数位明镜台的人迈步上前,其中一人给郑相再次递来一份状纸,同时其余人则走向身旁的看客,将那各自手中一份份状纸递到了他们手中,让他们相互传阅。

郑相的面色铁青:“这痴人说梦的状纸,要和不要有什么区别,你少拿此事来唬我”

“郑大人状纸是我们作为受害者的诉求,你可以不同意,但都得收录在最后定案卷宗中,无论你觉得合理不合理,但这都是案件审理必要的流程,郑大人身为这月的执剑堂值守,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朱全在这时反问道。

朱全的话有理有据,郑相也难以反驳,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更是不好撕破脸皮。

他咬着牙再次接过那状纸,言道:“好”

“那我就看看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那日我前去山水沟,是驱逐流民,按照规矩,我已经提前三日通知过山水沟的人,但山水沟的人刁蛮无理,霸占土地,不愿搬迁,且伙同明镜台的人阻碍执法,身为执剑堂的值守,我有权力用暴力驱逐他们,同时拆除那些临时搭建的棚户”

“有人反抗,那自然就有争端,也会有人受伤,但是他们违抗门规与律法在先”

郑相也看出了如今这场面,自己若是拿不出点真凭实据,恐怕难以收场,当场便如此言道。

“郑大人这话说得又不对了”

朱全却言道,他看上去有些虚弱,毕竟他几乎没有什么修为在身,今日结结实实的吃了二十庭杖,对他来说,这可不是小事。

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但说出的话却中气十足,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凌然正气。

“我必须再次重复一边,当初在山水沟与大人说过的话。”

“大虞律法早有规定,隶属各个王侯与宗门的封地,如若扩建,扩建之后囊括进去的地界,如早有居民,这土地的使用权,归原住民所有并且,因扩建城池对原住民造成的困扰,还需给予一定补偿。”

“这十多年来,天悬城扩建数十次有余,此地名为山水沟,于此之前,只是一片山沟,那时便有外门弟子在此地搭建棚户,用于栖身之用,于情于理此地虽在天悬城的范围内,但天悬城对此却并无使用权”

“所以大人所谓的依照门规与律法驱逐山水沟百姓之事,本就是毫无根据的事情”

当初面对朱全的这番说辞,毫无准备的郑相曾被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和每个跟人吵完架后,无论输赢,回去之后都会在夜里暗暗思忖当时应当怎么回击,才显得更具杀伤力的人一样。

郑相也曾思忖过这事,他当下便言道:“你说的就算是真的,大虞真有这样的律法,但你凭什么证明你们在天悬城扩建之前,就已经在这里居住了”

在他看来这是无懈可击的问题。

毕竟年代久远,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拿得出证据佐证,唯一能够作为证据的就只是人证,但人证没有物证作为基础,他完全可以以利益勾结为由将这个证据作废

想到这里的郑相,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他冷笑着看向朱全身后的大批山水沟的居民,问道:“你们总不能自己为自己作证吧”

“依照大虞律法,当事人是无法作为人证的。”朱全在这时接过了话茬:“郑大人看样子也不是完全不懂律法。”

说着他的话锋一转,又言道:“但大人可以放心的是,朱全同样懂律法,不会说信口雌黄之言。”

“我说山水沟是山水沟居民的地界,那就一定有证据”

郑相见朱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顿时心底有些打鼓,但还是嘴硬道:“你能有什么证据”